岑婆子又陰陽怪氣譏諷幾句,就用手肘拐了拐身旁人:“這些閑話聽聽就過了,可不興往外說,要是傳出去我可不認的,你們自挨罰去。”
“知道知道好姐姐,定不往外說。”
突有人眼尖的見院中掌事媽媽帶着人從抄手遊廊走來,忙輕咳幾聲提醒,衆人默契噤聲散去,但還是被常媽媽瞧見,走近了,眉眼一橫,訓斥:“一個個的懶皮子,都堆在這裡偷懶耍滑不成?”
新人不敢同常媽媽頂嘴,告了罪趕緊離去。岑婆子倒是不懼,大咧咧瞥了眼常媽媽身後,認出是老太太屋裡的人,心頭不由暗罵,大姑娘婚期将近,此時老太太屋裡來人,能有什麼好事。
一個個黑心肝的,盡逮着女郎欺壓!
雁莘遠遠聽到動靜,打眼一瞧,見到常媽媽身後的人,微皺了眉,一手攔住還在鬧朱虞的雁籬,一手扶起朱虞:“女郎,老太太屋裡來人了。”
打鬧頓止。雁籬趕緊站好替朱虞整理衣衫頭發,老太太規矩重,最瞧不得女郎形容有失。
朱虞垂眸乖乖立着,任由雁籬折騰。
常媽媽走到跟前,闆着臉瞪了衣衫淩亂的雁籬,礙于老太太房裡的人在暫時按着不發,朝朱虞見禮,禀報道:“女郎,老太太請女郎去一趟嫆寶軒。”
雁莘雁籬同時皺眉。
嫆寶軒如今是大姑娘的院子,老太太請她們女郎過去作甚?
婚事在即,别又要出什麼幺蛾子。
朱虞露出一抹恬靜乖巧的笑容,輕言細語問道:“可是要緊,容我換身衣裳?”
女使绾青和氣笑回:“不急,使得。”
“勞绾姐姐稍後。”
朱虞拉着雁籬進屋,大約過了一刻鐘便出了門,朱虞換了套色澤稍沉的衣裙,并非年輕女郎喜愛的顔色,隻因老太太不喜府中女郎打扮豔麗。
說那是勾欄做派。
朱虞順勢拉着雁籬:“你同我去。”
走出謹甯軒,雁籬低聲同朱虞道:“謝女郎。”
女郎平日出行都是帶雁莘,今兒叫她跟着,是怕常媽媽罰她。
朱虞朝她擠擠眼:“待會兒回去你就寸步不離跟着我,不叫常媽媽尋到機會發難。”
雁籬忙不疊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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嫆寶軒臨湖而建,兩層三進院落,寬敞靜雅,除去兩個園子,北面還有一大片桃園,比謹甯軒大了幾倍不止。
曾經,這是朱虞的院子。
一年前,大姑娘朱慧得了急病,大夫束手無策,二夫人病急亂投醫請了位大師來,大師稱朱慧的院子風水地理與她相克,若再住下去,不出幾日便會香消玉殒。
二夫人跪到老太太跟前喊救命,不管真假,都不敢拿人命作賭,老太太做主請大師算,最後将朱虞的嫆寶軒算了去。
老太太以作補償允朱虞在府中任意選之,可嫆寶軒是施娘子用自己的嫁妝為朱虞精心修建而成,府中哪處比得上?
雁籬氣哭了好幾回,雁莘也闆了好多日的臉,朱虞倒是沒哭沒鬧,安安靜靜選了處較為僻靜的院落,也就是現在的謹甯軒。
此後,朱虞未曾再踏足嫆寶軒。
到了嫆寶軒外,看着熟悉的院落,雁籬繃不住了。
她盯着門頭恨的牙癢癢,那院子要真克她她在那處住了十幾年怎就沒有克死她,偏施家一出事就要死了,且搶了院子不算完,竟又沒臉沒皮搶了女郎的婚事!
雁籬每每想到這些,都恨不得去抓爛朱慧那張僞善的臉。
朱虞輕輕壓了壓雁籬的手安撫,绾青恍若未聞,立在門頭下恭敬道:“二姑娘請。”
朱虞領着雁籬跨過門檻,向右行去,穿過幾處庭院,正欲向南走,被绾青出言攔住:“二姑娘,這邊請。”
朱虞看了眼北邊,疑惑道:“祖母在桃林?”
绾青回道:“回二姑娘,方下人來報,老太太犯困正午憩着,大姑娘在清荷榭,請二姑娘過去說話。”
朱虞眉梢微蹙。
此處往北隻有桃林,哪來清荷榭?
忽而,有什麼在腦中炸開,杏眸中浮現幾絲慌張,嗓音隐約打顫:“桃林呢?”
她生在桃花盛開時,那裡每一株桃樹都是父親母親親手給她種的。
绾青眼神微錯,似有不忍,半晌才回:“大姑娘身子弱,大師說院中不宜有桃樹。”
“桃林已改為荷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