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生意聞言扭頭驚訝地看着他,東北口音一下沒壓住跑了出來,“你咋跟我大舅似的?你沒聽出來我那是忽悠他的啊?”
陳葎:“……”
……原來這就是對牛彈琴。
他斟酌了下,開口問:“你要不跟我……”
“死了都要愛——”
要說的話被撕心裂肺手機鈴聲打斷,陳葎頓了一下,平靜地繼續擦手,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孟生意并沒注意到這一點,淡定地摸出手機接通:“嘎哈?”
“你什麼時候能把你這個破鈴聲換了,吓我一跳!”周昔年嚷完了繼續直接道:“我一會兒到火車站哈,你來接我。”
孟生意吸了口果汁,“怎麼突然要回來,班不上了啊?”
“姐妹,明天周末,我回家看看你!”
“哦哦。”孟生意反應過來,“幾點到啊。”
“一點半。”
孟生意看了眼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夠她吃飽了。
挂斷電話後,她看向陳葎:“你剛剛說什麼?”
“嗯?”陳葎不緊不慢地将濕巾扔回桌上,“什麼?”
孟生意不明白這人怎麼忘得這麼快,提醒道:“就是你剛剛說的話啊,要不要跟你什麼的?”
陳葎姿态慵懶半靠椅背,漫不經心地道:“跟我去樓上吃?”
“啊?”孟生意不明所以,“在這兒吃咋的了?”
“沒什麼。”陳葎說:“聽你的。”
莫名其妙。
新點的菜還沒上,孟生意的注意力分散到周圍,終于發現了不對。
斜對面那桌坐了四個女生,不時往這邊看兩眼,接着湊起腦袋不知道說什麼。
孟生意隻在感情方面有點遲鈍,人情世故上堪稱人精,順着她們視線方向一轉頭,對上陳葎棱角分明的側臉。
果然是被這個禍水吸引了!
平心而論,這男人從臉到身材,都在縣城裡稀缺得像在短視頻裡才能看見的顔值主播。
但孟生意卻覺得他十分礙眼,“你怕看為什麼還在這裡坐着?”
陳葎漫不經心地撩起眼皮看她,“嫌我?”
有時候太過于圓滑世故也不好,孟生意嘴比腦子反應快,“沒有啊,怎麼會?怕你不舒服而已!”
說完她就後悔了,幹嘛呀?和這人也沒必要維系關系叭?
她縮起腦袋,默默譴責自己:他剛剛還幫你呢!你怎麼能如此忘恩負義!
想到這裡,她又偏頭贈送給陳葎一個甜甜的笑容,“你别多想哦~”
陳葎問:“那我能坐在這裡嗎?”
說出去的話宛如潑出去的水,孟生意隻能維持着假笑,“當然可以啦,你的店你想坐哪裡都行,坐天花闆上都沒人管你。”
“多謝。”陳葎說完,坦然地看起手機。
孟生意小貓似的探頭瞄了眼,一疊紅綠起伏折線,竟然是大盤走勢。
啧,不是不幹了嗎?
果然金融男改不了金錢至上的本質!
新點的菜一一端上桌,孟生意專心吃起來。
她吃東西喜歡往嘴裡塞一大口,然後頂着鼓鼓囊囊的腮幫慢慢嚼完,她不管吃什麼都讓人看起來很有食欲。
陳葎不經意間擡頭,看見她鼓起的臉頰,記憶倏然間倒回第一次看見她時。
父母的決裂早有征兆,隻是将他塞回東北借讀猝不及防得他毫無準備。
東北的冬天冷得凜骨,徹寒的空氣吸一口好像能從鼻腔冰到後腦勺,萬物衰敗得隻剩遼闊蒼肅的黑白。
去新初中報道那天,是一個同樣寒冷的冬日早晨,入校時間過去,校園歸入安靜,地上隔夜的雪被踩得灰白。
他在門崗小屋裡登記,被一聲“倒車請注意——”的電子音吸引注意。
擡頭看見校門口駛來一輛紅色小三輪,上面跳下來一個紅色花球,仔細看才發現,是個裹着紅色大花襖的小姑娘。
她看着笨重,實則靈活,背着書包撒腿就往學校裡跑,臨上課鈴響隻剩兩分鐘,看起來她要遲到了。
送她來的男人在後面喊:“二胖你慢點,别摔咯!”
保安大爺則在她近前時拉開小窗,笑着調侃:“小胖丫頭又起晚了啊!”
“嗷!”女孩邊跑邊轉過頭朝保安大爺點了下頭。
陳葎這才看見她的長相,裹在紅色圍脖裡的小臉粉雕玉琢,兩頰鼓鼓囊囊,她竟然一邊跑一邊把小籠包往嘴裡塞。
驟然來到陌生的北方環境,兩極分化的氣候溫度和人文風土,他無所适從得仿佛一座太平洋上的孤島。
隻是忽然在她跑來的這一瞬,像有大西洋暖流迎面淌過來。
他想不通其中的所以然,也許是因為她太過于生動鮮活,仿佛将整個冰冷蕭條的冬日都染上熱鬧。
時間流轉奔騰,那一眼他從十五歲記到現在,而她依然鮮活如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