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萦翻了個白眼,用力揉了一把少女頭頂的貓耳朵,将人拎開,自己往涼席上一躺,哀怨道:“查到個屁!蓬萊宮的陣法極厲害,強闖不行,其他地方也沒有任何妖邪之氣殘留,啧,這皇宮比你的臉都幹淨。”
發财歡快道:“那太好了!司主咱們換個地方查吧,我覺得西市比較可疑!”
奚萦見她哈喇子都快淌到腳背上,沒好氣地哼道:“西市的燒雞可疑,還是炸小魚可疑?”
發财嘿嘿傻笑,蹲到榻邊,一臉讨好地幫奚萦捏肩捶腿,繼續勸道:“老司主不讓您來雍都,您偏要來,還非得往皇宮裡鑽,這地方多危險啊,要不咱們還是盡早離開吧。”
提到過世的師父,奚萦眼中泛起一抹哀思,默了默才低聲道:“有本事你去底下跟她告狀……不是我非得往皇宮裡鑽,是這皇宮太可疑了啊,妖務司這十年間積壓了二十五件失蹤懸案,其中二十件是跟皇宮有關系的,失蹤妖不是曾去過皇宮,便是最後出現的地點在皇宮,更何況……唉算了,你這笨貓就知道吃,乖乖聽話,司主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知道嗎?”
發财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又埋怨道:“都怪那老牛鼻子和秃毛雞,欺負司主年紀小,故意把這些查不出來的懸案丢給司主!老司主啊,您在天有靈的話,今晚務必變成惡鬼去拔了這倆老妖的毛!”
奚萦失笑,拍拍發财的小胖手鼓勵她多咒幾句,思緒卻不由得飄遠了。
她師父無念乃是妖務司上一任司主,半年前無念病逝,将司主之位傳給了她,但部分長老對此十分不滿,處處使絆子,想逼迫她退位,交出司主令,于是便翻出了這堆陳年懸案丢給她,美其名曰,這是對未來司主的考驗。
好吧,妖務司總管天下妖族事務,繼任司主,确實需要通過考驗才行,不過前兩任司主的考驗都是用拳頭,到她這裡就改用腦子了,這可真是沒處說理去。
再則,無念去得突然,臨死前除了将司主令交給奚萦之外,隻來得及叮囑一句“不可去雍都”,這些老家夥明知此事卻還故意讓她來雍都查案,擺明了不安好心!
當然,老家夥們總能拿出冠冕堂皇的理由:妖務司司主須由皇帝親授,新司主繼任,去見見皇帝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這條規矩早已名存實亡,概因妖族壽命悠長,妖務司成立至今已逾千年,奚萦不過第三任司主,人間的皇朝卻已經由大夏變成大雍,前朝太祖定下的這條規矩,也不知道是否傳給了當今皇帝。
反正無念當司主的這三百年間,從未搭理過皇帝老兒。
而這些喜歡用拳頭說話的老妖們之所以搞出了這場彎彎繞繞的大戲,究其根本,隻因奚萦是個人類,而司主令一旦認主便無法強搶。
想到這一攤子煩心事兒,奚萦不禁哀歎一聲,仰躺在床上抓狂亂蹬,蹬飛了夜行衣,蹬歪了涼席,輕薄的綢紗褲蹭了上去,露出一截玉白的小腿。
發财見不得自家司主這邋遢樣兒,趕緊起身收拾散落的衣服,又細心整理好奚萦的褲腿衣襟,嘟囔道:“您就知道數落我,自己還不是一進門就沒個人樣兒,也不怕被人發現了……”
奚萦假裝沒聽見,烙餅似的在榻上騰挪翻轉,折騰到筋疲力盡後,才抓過發财,枕着大胖貓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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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奚萦睡得正香,耳邊響起一陣細碎的念叨,緊接着鼻子也被人捏住,她惱得不行,一巴掌拍開臉上那隻胖爪子,憤憤道:“臭發财,别鬧我。”
發财急得差點撓人,強行掰開奚萦的眼皮,咬牙道:“娘娘,金内侍帶着太醫已經在外面候着了,您再不起來就露餡兒了!“
這聲陌生的“娘娘”終于喚醒了奚萦,她艱難坐起身,擡頭望房頂,好吧,差點忘了,她現在可是沈嫔娘娘,進宮半個月,病了十來天,今天又該看大夫了。
“金内侍?誰啊?唉,早知道三天就得請一次禦醫的話,我就不裝病了……”
發财麻利地替她更衣,聞言撇撇嘴:“蓬萊宮的太監總管啊!您昨晚,該不會被發現了吧?”
奚萦蹙眉:“不可能……”
發财幫她穿好衣服,仔細檢查了一番又蹙眉道:“哎您這臉太白了些,原本的沈姑娘久病纏身,小臉蠟黃蠟黃的。”
奚萦趕緊調整内息,逼退臉上血色,發财将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内室頓時光線昏暗,隻留下一盞昏黃的燭火在床頭,如此一來,照得奚萦臉色發黃,足以糊弄過去了。
收拾妥當後,發财快步離開,喚外間候着的孫胡将人請進來,自己則帶着另外幾名小宮女去隔間沏茶。
奚萦躺在床帳中,忍不住開始回想昨日夜探蓬萊宮之行,從頭到尾捋了一遍,并未發現自己有何疏漏的地方,再輕點左手無名指感應青玉短劍富貴兒的情況,察覺到它仍舊安安穩穩地藏在房梁上,她心下稍安,隻是仍舊想不通那金内侍為何忽然來長夏宮。
算了,先糊弄過去再說,總不至于是來賜她一丈紅的。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奚萦腰側忽然一熱,吓得她差點從床上彈起來。
與此同時,腳步聲由遠及近,孫胡領着一位須發皆白的老太醫,一位白面無須的中年内侍進了殿,輕聲喚道:“娘娘,金大人奉陛下之命,帶李院使來替您診脈了。”
奚萦摸了摸腰間滾燙的司主令,唇邊勾起一個饒有興味的笑。
妖?這是自己送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