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萦的聲音裡還殘留着剛醒來的疲憊和沙啞,語氣卻硬得像冰坨子,把景辰一顆心凍得哇涼哇涼的:“對,我知道你不是沈嫔,怎麼,你要殺了我嗎?”
脖子上的力道驟然收緊了兩分,奚萦冷冷道:“你以為我不敢嗎?”
景辰脖子一梗眼睛一閉,跟她對嗆:“哼,你厲害着呢,你有什麼不敢的?反正殺我跟殺隻雞一樣容易,你趕緊殺吧,别磨磨唧唧的了!”
“你——”
奚萦用力甩了甩頭,試圖将不斷侵襲而來的困倦甩開,努力将混亂的思緒整理一番後,她再次開口:“你明知道我不是沈嫔,為何還将我帶到蓬萊宮來?”
這個問題其實景辰想過,畢竟經曆這一遭後,兩人這皇帝和寵妃的戲碼就演不下去了,隻是在景辰的設想中,他們倆是共患難後促膝長談,彼此交心,繼而愉快合作,一起大殺四方,而不是如今這樣,被這狠心的女人掐着脖子拷問。
一想到自己這幾天的擔驚受怕,景辰就像吃了一大口青桔子一般,滿肚子都是酸澀,他深呼吸,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反問道:“你進宮來,是為了調查妖族失蹤、許家的怪事還有最近柳才人中毒等事對吧?”
奚萦不置可否,手上的力道并未松懈,景辰繼續道:“我知道你懷疑我,但我可以對景氏列祖列宗發誓,妖族——”
聽到“發誓”的字眼,奚萦靈機一動:“等等,把這顆噬心丹吃了再發誓,若有違誓言的話,噬心蟲就會把你的心髒一點點啃着吃了。”
一顆雪白的丹藥遞到嘴邊,景辰氣得後槽牙都快咬碎了,二話不說張嘴吃了丹藥,順便洩恨似的在奚萦指尖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然後立馬換來對方同樣不輕不重的一巴掌。
“你惡心不惡心啊,口水都沾我手上了!趕緊發誓!”
景辰十分憋屈,可惜他從來沒在奚萦手上讨到便宜過,隻能恨恨發誓:“妖族失蹤之事絕不是我做的,許美人和柳才人之事我也不知内情,若此言有假,我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行了吧?”
奚萦腦子裡亂糟糟的,強烈的困意讓她沒辦法仔細思考,但潛意識中仍有幾分警惕:“唔,除了發誓之外,你還有什麼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
景辰被她氣笑了:“沒做過的事就不會留下任何痕迹,我說你昨日吃了一頭牛,你怎麼證明自己沒吃,把肚子剖開看看嗎?”
奚萦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景辰再接再厲:“若我真對你有敵意的話,你這幾日昏睡不醒毫無防備,我要殺你要關你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何苦費這麼大力氣幫你聯系封峻、藍姑姑等人?”
奚萦腦子糊塗着也不忘了鄙視手裡的弱雞:“呵,就憑你,還殺我?”
景辰氣得差點再咬她一口,奚萦卻無視他的怒火繼續問:“封峻他們也知道我出事了?”
“當然了,他們今天下午還來看過你,不信的話你現在就可以去承光殿找發财和孫胡問清楚,或是出宮去見封峻。”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奚萦一時之間也找不出别的茬來,她手上力道松了些,卻并未放開景辰的脖子,語氣仍舊涼涼的:“誰知道你有沒有更大的圖謀呢?我信不過你。”
景辰更委屈了,氣道:“我這幾天跟個小丫鬟似的圍着你轉,你倒好,睡我的床,蓋我的被子,喝我的茶,醒了不說句好聽的就算了,還對我喊打喊殺喂毒藥,還有沒有天理了?就算你不記得這幾天的事,那之前呢,我們天天一起吃飯喝茶聊天,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但凡我有的,都恨不得全搬到你承光殿去,這些也是我閑的沒事假惺惺做戲嗎?你摸着良心想想,我可曾做過什麼傷害你或是你朋友屬下的事?你到底要怎樣才肯相信我?”
嘴裡說他長得俊人也好,結果事情一敗露就要殺他?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啊不,狗比她有良心多了!
當然,後面這兩句他還是不敢說出來。
這番質問倒是把奚萦問住了,她的良心告訴她,小皇帝的确從頭到尾沒對她怎樣過,甚至可以說對她非常好。
景辰見她不說話,又放軟了語氣哄道:“我們從來都不是敵人,就算此前有所隐瞞,但将來可以合作的對吧?你想知道什麼,或是需要我幫你做什麼,隻要是我知道的我能做到的,不會有害于大雍百姓的,我都會盡力幫你。”
這下奚萦确實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總不能真掐死他,何況她現在這個狀态純粹是外強中幹,她索性松開手,整個人有些無力地靠在軟枕上,眼角餘光掃到肩上的防禦符箓,她徹底放了心,再也抵擋不住洶湧而來的困意。
景辰摸摸被掐得生疼的脖子,想抱怨她下手太重,但一回頭看到她累極了的模樣,頓時又心疼起來。
“你看起來不太好,要不要吃顆清虛丹?是封峻給的丹藥。”
奚萦搖頭,她并非是因靈氣不足導緻的問題,清虛丹吃了用處不大。
“那怎麼辦?你還要睡嗎?”
“唔,我再睡會兒,再睡一會兒就好了……”
雖然不想讓她再睡了,但景辰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她看上去實在困極了,于是他扶着她躺下,又幫她掖好被角,小聲叮囑道:“我就在外間歇着,你有事叫我。”
奚萦點點頭,含糊應了一聲便閉上了眼。
景辰愁得直歎氣,希望她快點好起來,又擔心她腦子清醒了繼續找他算賬,唉。
在床邊默默坐了一會兒,直到奚萦呼吸平穩後他才起身去了外間,縮到又窄又小的榻上,閉上眼準備睡覺了。
然而剛閉上眼不過片刻,他又猛地坐了起來,目光飄向裡間寬大的龍床,心中警鈴大作。
床頭暗格裡藏着富貴兒的褲衩和奚萦給的儲物袋,這才是要命的大秘密啊!
景辰再也沒有睡意,登登登跑回裡間,小心翼翼托起奚萦的枕頭,試圖将她腦袋挪開,好将底下暗格中的東西拿走。
然而前幾天都睡得雷打不動的人,今天居然一動就醒了。
奚萦撐着眼皮跟景辰大眼瞪小眼,不解道:“你要幹嘛?”
景辰心虛:“我,我,我幫你換個舒服點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