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領命退下,偌大的屋子終于靜下來。
薛不貳按了按眉心:“有消息嗎?”
張洵小心回道:“……還沒有。不過已經又派了一波人去尋,定能找回小薛娘子的。”
她颔首,也沒有發難,這讓張洵松了口氣。薛娘子處事狠厲、為人圓滑,常被叫“笑面虎”,在她手底下做事要時刻謹慎。
她五官線條銳利,不笑的時候顯得很冷。
“真是搞不懂她。都多少次了,最後還不是要乖乖回來。”
張洵觑着她的臉色,細聲說:“小薛娘子隻是鬧脾氣呢。她那麼喜歡您,平日裡我們都看在眼裡。”
這回答很叫薛不貳滿意。去年冬時,她帶着薛茜桃去北川的商鋪視察巡遊,沒想又在溱縣吵了起來。她一氣之下,便給她丢在了一個船上,叫人好生看管。等後面她打算去接人時,溱縣已經流民大亂。她連忙派人四處打聽,卻得知薛茜桃被一個姓沈的女人贖走了!
溱縣亂得不像樣,也得不出其它消息了。她隻能派出一波又一波的人去找,但幾乎無功而返。
“外頭這麼亂,她還敢亂跑!若她回來,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頓。”
如今北方多地起義,她有些鋪子都被砸爛了。這讓薛不貳隐隐有天下大亂的預感,親自動身去周邊查看情況。前幾日去了慶元就是為此,順便去看看有沒有薛茜桃的消息。
不過她的腿,應該跑不了那麼遠。
想到如此,薛不貳心下稍安。她又問:“館裡頭的男人都調教得怎麼樣了?”
張洵一一回答情況,薛不貳聽得滿意,面上終于有了笑意。
大帛改了前律,理學盛行,不允官員聚衆狎妓。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貴族開始鑽字眼的漏洞,秦樓楚館的男人可不能稱之為“妓”。好男風在大帛盛行許久,到如今有愈演愈烈之勢。皇帝前些日子得了個男寵,被迷得颠三倒四,還封了“蕊花妃子”。上行下效,這便成了近來時興的玩意兒,她常常最早感知大衆喜好的偏向,敏銳地察覺這又是個商機,早早地開始拐賣男人。
效果極好,她又賺得盆滿缽滿。
“衛娘子的生辰要到了,你去庫裡挑幾樣好東西送過去吧。”
張洵得令要退下,但随之而起的聲音又叫停了她。
“對了。今天的那些男人,叫她們輕點玩,别不知輕重,傳出個死了傷了的消息,等膩了還要拿到館裡頭接客呢。還有那個陳柳柳——”
張洵反應一會,才意識到她說的是陳文。
“他眼睛長得不好,顯兇,這會得罪客人的。等曹娘子送回來,你讓調教他的媽媽把他的眼睛剜了,做成盲伎的樣子。”
說罷,她又若有所思了片刻,喃喃道:“這漂亮的男人太多了,現在有人效仿我,也開始賣男人,若人數一多,咱們就沒有優勢了。這可怎麼辦呢?”
“有了,”她微笑,“咱們得推陳出新啊。漂亮健全的玩意兒那麼多,那些貴胄想必早就看膩了。”
她似乎想到了很好的主意,嘴唇被拉扯着向上提,笑得更開了,露出一排牙齒。她的臉骨骼感很重,室内的光沒有使她的臉變得明亮,反而遍布着陰影。
毒蛇一般的女人,在亮出尖牙。
“這些人常在高處,恐怕都有點獵奇的心理,光是盲的還不夠。啞的、聾的也來幾個……閹了的、斷臂的、沒腿的——若是四肢皆沒了,還可以找個名貴的花瓶插上,做成美人瓶!上面再點綴幾枝花,可不就是美不勝收的風景。”
她愈說興緻愈好,拍起手來:“先找幾個姿色上乘的試效果,最漂亮的那批男人不要動。記得傷口一定要切好,不要留下難看的疤。”
張洵心中毛骨悚然,但面色不變,習以為常地應答退下。
走到門口時,她聽到薛不貳還在模糊地念叨小薛娘子:“……真搞不懂她,她那雙腿腳,能跑到多遠呢……我難道對她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