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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李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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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疆駐北軍的營帳内,李恪正擦拭着刀劍。她老覺得近來眼睛出了毛病,明明上面沒有血,可她還是看到浮着紅影。

這下不止紅影,她餘光瞥見一個黑影急匆匆竄進來,差點以為自己眼睛真壞了,定睛一看,原來是麾下的副将李榮。

李恪皺了下眉:“怎麼急急躁躁的?越大越不曉得規矩了。”李榮是她收的義子之一,在其中年紀最小,性格向來大咧、臉上藏不住事,她總要提點幾句,這下看到她的舉止,就曉得沒好事發生。

李榮聽到教訓,這才定了定心,說:“總管!那監軍的閹人又領着人要來問罪呢!”

“他能問什麼罪?”李恪沒當回事,“一個宦官,哪裡懂軍務,最多隻是來耍耍威風,讓他耍就是了。”

她閉上眼,兩指揉了揉眉心,顯得很疲憊。李恪剛打完一仗,還沒卸甲,現在還要騰出功夫去應付監軍。

她這廂走出營帳,就見監軍的宦官楊氏被人擡着轎,身後烏泱泱随着一大片人。

楊氏坐在轎上,面色驕橫,他今日受了渭原路經略安撫使的委托,要來給李恪一點顔色瞧瞧。隻是人還未下轎,就見軍營裡穿梭着幾個人高馬大的外族面孔,大驚失色道:

“什麼鬼東西!你們沒看到嗎?!這是羌胡奸細啊!”

他拉扯一旁侍人衣服,卻無人理會,周遭的士兵都探頭出來看笑話,對營中羌胡人明顯習以為常。

見沒人應承他,楊氏心下更氣,一瞧見李恪身影,又尖聲叫起來,要拿她是問:“李副總管,你居然任用外敵,居心何在啊!”他特意把“副”一字咬得極重,是要她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

李恪充耳不聞,一聽到宦官的尖聲尖氣就心煩。她還沒放刀,提着刀慢慢踱步逼近。

楊氏越罵越氣,出言愈發不遜,竟罵到了“通敵”二字。他正唾沫飛揚,卻晃眼一看,李恪已經直逼眼前,霎時吓得他一激靈,頭往後縮了又縮,剩下的話硬生生卡在喉嚨,随唾沫一咽,盡數吞到了肚子裡。

他對李恪向來又嫌棄又懼怕。平心而論,李恪雖然身量高,個頭卻并不算異于常人,骨架也不大,隻是着了甲,就顯得魁梧。楊氏本來就不高,現下坐着轎,不曉得矮了她多少頭。李恪就站在身前,頭上的日光都被奪去,他被籠在一片陰翳裡,氣勢早低了一截。

他連說話的聲氣都不自覺弱了下去:“……你站我面前幹什麼?一邊去!”接着意識到氣短,又沖身邊人發脾氣:“還不快扶我下去!”

他終于下了轎子,暗自比了比,發現還是矮她一頭,就退後幾步,拉開了距離。

李恪跟他打馬虎:“監軍今日大駕光臨,所為何事呢?”

楊氏是個人精,知她是想把軍中異族一事含糊過去,就揪着這點不放:“李副總管,你用胡兵這事還沒過去呢!”

李恪雖然常駐邊疆,卻清楚朝中的彎彎繞繞,處事很圓滑:“……這不是誤會嘛。監軍你看,這羌胡遲早要成我大帛附屬,羌胡人也遲早要是我國子民,以後都是一家,哪分什麼異族本族?如今不過是提前招兵罷了。再說,既要成一族,那便要教化蠻夷,我也是想着試行。”

楊氏被她說得一愣,竟捉不出半分錯來,隻能繼續胡攪蠻纏:

“你就不怕有奸細?屆時洩露我軍情報,後果你擔得起嗎?!”

奸細、奸細,哪有那麼多奸細。李恪半晌無語。老話說“師夷長技以制夷”,若對蠻夷諱莫如深、一知半解,又如何深入敵情呢?就說她打的前一仗,羌胡領軍先攻的襄郡,數次挑釁騷擾,便着重派了兵坐鎮襄郡,沒想隻是誘餌。羌胡的另一路大批人馬卻往最偏的漳郡,打的就是軍情來不及傳達的意思,幸而她當時就在隔壁,馬上領了兩千精銳出城,繞至敵兵背後突襲,這才避免了禍事。若她沒有軍中的羌胡人帶路,估計還在草原荒漠上團團轉呢。

她對上一仗還存着疑,按理說蠻夷來侵擾大多為秋冬之時,因為獵物缺少、食不果腹才會來大帛搶掠一番,可現下是春夏之際,他們還偏挑了最窮的漳郡,目的就怕根本不是搶物資,而是想入主中原,背後之人所圖不小。

再說如今羌胡早在前幾年就有統一之勢,她若還把胡人往外推,那才真真是硬要他們團結一緻啊。羌胡首領指不定還得謝謝她。所以自她接手了邊疆防線,就假意不知之前不收外族,算是不廢而廢了這條不成文的規矩。

李恪慢悠悠地回道:“監軍考慮周到。不過依下官看,這營中若是隻有一個胡人,那還可能當的成奸細,被其胡話左右;但若是有百來個胡人,這挨個問幾句就口供不一,奸細想必也容易露餡呢。”

說話間,她扶刀而立,用手指在刀上敲點,故作不經意地發出聲音。楊氏果然注意到,看着那刀上面血迹未淨,李恪的盔甲也有一股鐵鏽味,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肅殺的血腥氣,突然記起她曾一連斬首數百人,簡直頭皮發麻。

可他是受人之托,來給李恪一個下馬威,哪能臨場而怯,又聽她搬出太後:“……太後也道‘不拘一格降人才’,何必在乎外不外族呢?”

楊氏一聽就來氣。大帛向來以文制武,軍政名義上的最高長官都是文臣,武官是副手,許多指令還得長官定奪。可偏偏這李恪仗着太後寵信,壞了規矩,原因無它,隻她守了邊疆多年,早與駐北軍混熟,那張臉就是兵符,根本無需文臣長官首肯,靠着臉都能集結兵力。常常是渭原路的經略使換了幾輪,她都還在渭原任副經略使,威信早蓋過長官。就比如前日的守漳之戰,她還沒通報上級,就先斬後奏、率自領兵出城,簡直是越俎代庖!長此以往,成何體統啊!

他恨恨威脅說:“我可有監軍之權,小心我告你不敬長官、不服監察!”

“那你便去吧。我那兒有幾匹好馬,你騎上快馬加鞭,敞開了跑,說不定明日就回京了。”李恪微笑道,“就是不知,監軍要禀陛下,還是禀太後呢?”

楊氏怒目圓睜,還想借漳郡一事問罪,就見一使臣攜旨而來,竟是嘉獎李恪攻夷之舉,封爵忠武侯。

她領旨謝恩,待使臣走後,對着楊氏聳肩攤手。楊氏哪還敢挑她的錯,立馬噤了聲。

李恪饒有興趣地瞧了幾眼他的反應,知他隻是想耀武揚威,沒必要鬧得太難看,便打一棒子予個甜棗,準備給他遞個台階下。

“我早知監軍是心直口快之人,今日一見果然心胸開闊,不像有些人那般虛與委蛇。可惜咱們這種性子,就是容易被當槍使。”她不動聲色,“監軍可千萬當心,别被有些人着了道,壞了咱們的情誼。知監軍要來,我真是相見恨晚,特意備了茶酒特色呢。”

楊氏一琢磨,又憶起渭原路安撫使的舉止,面色鐵青,順溜着摸了台階下了,一拍腦袋,對着左右道:“原來如此!你們怎麼沒告訴我呢?我還不知總管為我擺了席呢。”

楊宦官在京時,伺候的都是貴人,身邊常有人捧着,養得一身細皮嫩肉,如今打量起這李恪,見她膚色黝黑似炭、兩頰凹陷、眼下青黑,皮膚還粗糙不堪,新肉蓋着舊疤,難看至極!自覺生出一點子雲泥之别的安慰感,在心裡頭暗罵,鄙薄粗人,何必同她一般見識!

他極快把自己給哄好,收拾了心情,又被人扶着上了轎,惬意地昂着頭,一晃一晃地走了。

李恪見轎子遠去,對着身旁的李榮說道:“叫幾個人好生看顧他、好吃好喝地供着,别出來亂逛。我聽說他喜歡鬥蛐蛐?找幾個會鬥的專門陪他玩,出來盡惹是生非!”

李榮應是,又長舒一口氣:“我還以為,他是來問罪那漁鄉起義的事呢。”

“他哪敢問那件事?”李恪冷笑,“先不說我已派李僅去鎮壓,最後也是大勝而歸,就算真的要問罪,我可隻是個副手,最不怕的就是踢皮球。他不過是個宦官,身後沒人作保,真要問起罪來,他第一個被踢出去!大家都心知肚明地捂着罷了。”

兩人還要再說些事務,就見一下屬前來通報,說是總管的母親來信,談及自己生了大病,要她速歸。李恪與老娘當了多少年的母女,最知她肚中的彎繞,基本一月一小病、三月一大病,卻也無法,還沒來得及歇息,又要馬上奔回家。

李榮立在一旁,看李恪利落地翻身上馬,不自覺開口:“總管……”

“停!别眼巴巴地望着了——方才交代你的事務都記好了沒?我晚點還要奔回來。”李恪坐在馬上,身影更顯得高大。

她一抽馬鞭:“還有,以後口頭上注意點,别再叫我總管,那些個京裡頭的文人最在意這些正不正副不副的東西,屆時他們揪到,又要被噴一臉唾沫星子。”

噴一臉倒是其次,李恪其實很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渭原路副都總管”。太後當年在朝廷上據理力争,先是語出驚人、說要授她樞密使,那群文人自然不同意,都要吵翻了天,太後又說要予她渭原路經略安撫使一職,自古沒有武官當正手的規矩,文臣也頗有微詞,最後太後提出渭原路副都總管、經略招讨副使時,他們竟覺得正常極了,也不好再駁太後面子,這才各退一步地同意了。

回到家裡,李恪見母親正在院子裡侍弄花草,轉過來的臉面色紅潤,就知自己又上了當。

她感到頭疼:“娘,你怎麼又耍這招?”

李将軍的母親叫江翠榮,原先隻是李家的姨娘,受盡蹉跎,哪想女兒争氣,她成了将軍的母親,李家比她勢頭大的又都死絕了,誰都要尊她一聲“老祖宗”,終于揚眉吐氣,她心頭快活不行。

江翠榮走過來,摸了摸女兒粗粝的臉,又心疼又責怪:“我若不叫你回來,你怕是要忘了我這個娘了!一天到晚不着家,就曉得往那沙子大的地方跑,我若不想個法子,一年都見不到你一回。”

李恪哄她娘的話術早就爐火純青:“我雖難得回來,心裡何時不念着娘,書信都按時寄、有你喜歡的小東西也托人往家帶着呢,隻是實在分身乏術、抽不開身。”

“休再哄我。你每回都是一套話,我耳朵都要起繭子。”江夫人出身良家,少時也學過書畫,有時就是看不慣自家姑娘的粗人做派。她摘了一朵院裡頭的海棠,簪在女兒發間,橫看豎看卻又不滿意,随之歎了口氣,接而說道,“真是白白廢了鮮花!”

李恪無奈:“那娘何必還要給我戴上,又挖苦我一番,兒心裡真苦。”

“我心裡更苦呢。你若不想娘再唠叨,就允了娘給你尋一門好親事,到時我身邊自有你夫婿侍奉,哪還要糾纏你?”江翠榮最擔心女兒的終身大事,“你總得找一個如意郎君,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都要四十的人了,人家都能做奶奶的年紀。”

“那我找哪樣的男人?”

李恪處在如今這個位置,婚事哪由得了自己做主,她的一切行為被會被默認為站隊。況且她也不想嫁。

江夫人知道一些朝廷的風波,曉得女兒不易,隻是心疼她孤身一人:“也不一定門當戶對,我隻想家裡有個人替你掌燈,洗衣做飯,一個人的日子總不好過。母親大可給你挑個脾性好的貌美男子入贅。”

她接着說:“……待你生了孩子,就把孩子送到我這兒來。我膝下自有孫兒陪伴,哪還要一個勁的念叨你。”

“我成了親你總要催我要孩子。那我懷孕生子的兩年,這将軍給誰當?你的好日子誰來過?”

“也不一定非要個孩子嘛……”江翠榮被李恪牽着走,底線逐漸放低了。

“那我要個男人來幹嘛?伺候我洗衣做飯,那些事家裡的侍女們哪個不能做,且都長得端正清秀。這男人還白吃家裡一碗飯呢。”

江翠榮不說話了。

李恪陪着母親來回踱步:“你想要孫兒,那我叫李榮回來陪你,反正她名義上也算是。”

她不提還好,一提江翠榮就來氣。她平日看不來女兒收的那些義子,總覺得她們要搶女兒的位置。上回李榮随她回家,一見江夫人張口直呼“奶奶”,又說自己與夫人名字裡都有個“榮”字,真是緣分,犯了長輩名諱還不懂顧忌,把江夫人氣得夠嗆。

能收那麼多義子,那想必也不讨厭孩子,怎麼不自己生?總得把自己的血脈延下去,不然等她這個母親去了,又有誰還能記得自家可憐的姑娘?江夫人曉得閨女英勇,是該世世代代供奉香火的。

江翠榮搞不懂女兒,也懶得再去搞懂了。眼見婚事沒着落,她也不管了,自個兒去楚館找小郎君伺候。薛氏的張洵娘子差人來報,說館裡又進了一批幹淨的新貨色,叫她心猿意馬。江夫人既能做将軍的母親,自然是有幾分老當益壯的。

她一面掉身,一面嘟囔道:“大不了這一年我都不病了——真以為我有多想你呢。”

李恪目送母親離開,來到自己的屋子。江夫人挂念女兒,常叫人打掃,屋裡還點了熏香。她聞着香氣,感覺心靜了些,娴熟地走到櫃子旁,拉開一個暗格,裡面靜靜躺着一條絲綢手帕,上頭繡了海棠,又配着流光溢彩的材質,娟麗極了。

她出神地望了一會。

突然,一陣腳步聲紛至沓來,驚動了李恪。她默默收起暗格,向門外看去。來者是妹妹李懷,才十五,還沒有定人家,其餘姊妹都出嫁了。因是家裡頭最小的妹妹,雖不是一母同胞,李恪也一向很鐘愛她,幾乎有求必應。

“姐姐!”李懷性子活潑,人還未至聲先聞,“可算把姐姐盼回來了!”

李恪不自覺笑了一下:“又來找我讨零花了?”

“才不是呢!”李懷撒嬌道,“姐姐怎麼總這麼想我?我近來在學繡工,一學會就給姐姐繡了個荷包——你瞧!”

話畢,她将藏于身後的雙手展開,手心裡卧着一個小荷包,針腳瞧着稚嫩,繡着幾朵簇擁的紅花——李恪叫不出名字。

但妹妹還是要誇的,她接過來翻來覆去地看,說:“繡得真有靈氣!”

得了姐姐的誇贊,李懷得意極了:“我知姐姐喜歡海棠,專門繡的呢。”

這是……海棠?李恪看着那一酡紅,挑了下眉,不過心意還是得受的。她說:“确實有幾分神似。”

李懷很高興,她見李恪鬓邊也簪了海棠,不由好奇問:“姐姐怎麼這麼喜歡海棠呢?”

李恪沒接話,卻轉而說:“你今天功課做了沒?我等會來考你。”

李懷一聽,吓得臉發白,掉過身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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