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禹條件反射地接受命令,松開了手,手指還瑟縮着抖顫,仿佛下一刻便會接受什麼電擊懲罰般,将身體記憶全部喚醒。
“抱歉。”林禹還想将手掌重新覆上去,卻已經被楚松硯輕松躲過,落了個空。
林禹的喉結遲鈍地滾動了下,此刻,耳畔卻突然響起一陣不容忽視的轟鳴聲。他側眸看過去,便見車側快速竄出一輛閃爍着紅色車燈的跑車。
這聲轟鳴像是宣告其降臨的警鐘,暴雨之下,遮掩不住的壓迫,傾斜的雨幕都被撞擊得粉碎。
跑車就這麼保持着和他們所坐汽車持平的速度,無論如何都甩不掉,這完全可以被視作挑釁。
胡年坐在駕駛位,手裡還拿着手機,正在低頭處理工作上的信息,猛地加速導緻手機直接脫手飛了出去,砸出道格外刺耳的響聲,他身子也不住前傾,仿佛下一刻便要發生重大車禍。
“開這麼快幹什麼?”胡年重新撿起手機,看着屏幕上那道顯眼的裂痕,沒忍住開口抱怨道:“你現在又不是參加什麼飛車比賽,還能上天不成。”
顧予岑卻一味得下踩油門,跑車的轟鳴聲在耳畔持續地響着,愈發強烈,而車前雨幕已經被沖撞成一層籠罩着的白霧,讓前方道路變得愈發模糊,如同闖入了什麼可怖的末世深淵。
胡年心不在焉地反複擦拭手機,卻在身子無數次前傾又後砸時忍無可忍地叫了聲:“顧予岑,減速!”
但未待顧予岑作出反應,窗外那輛始終加速的黑車卻倏地減速,快速消失在車窗所能圈攬的視野内,再無蹤影。
而顧予岑在此刻,卻并未跟随着一起減速,而是更徹底地踩下油門,跑車如同一道午夜鬼影般直沖出去,一騎絕塵。
兩輛車上的人,終于再也看不見彼此。
顧予岑的車最終停在某家電影院前的街道邊。
因為暴雨天,整條街的店家都提前關業,隻有這一家電影院還亮着燈,擴散的亮光投射在跑車車頂,卻照不進車内。
顧予岑停下車後,單手攥着方向盤,身子向後倚靠着座椅,視線随意地落到眼前的一團虛無上,一時沒有聲響,不知在想什麼。
突然,他開始笑,笑聲很低,一陣陣地傳來,胡年詫異地朝他看過去,便發現這人突然推開車門,絲毫不顧洶湧的暴雨,手死死抓着車門邊緣,将身子探出去,腰背曲顫着就開始幹嘔。
但顧予岑這一天都沒吃東西,根本就吐不出什麼,反倒被從後頸攀爬到臉上的雨水糊住了口鼻,帶來陣陣無可逃避的窒息感。
胡年察覺到不對勁,探過身子,伸手去抓他的衣領,想将他拽回來,但他的力氣比及顧予岑要小上不少,根本就是于事無補。
“顧予岑?”胡年從來沒見過顧予岑這副模樣,如今冷不丁地後背冒上層寒氣,想起前幾年的一通報道。
其中被人一直揪着不放的關鍵詞就是——顧予岑精神疾病。
顧予岑失去消息的那兩年,也有小部分人說他是為了出國治病。但胡年清楚,當時的顧予岑不過是接受了家裡的安排,嘗試着過另一種生活,但顯然,結局隻有失敗兩個字。
所以他又回來了。
至于顧予岑的真實情況,是否有所謂的精神疾病,胡年無從知曉,也未曾想過深入探究,可如今顧予岑這副模樣,脊背弧度彎曲到極緻得顫抖,肌肉一遍遍地痙攣,可不就像是胡年曾經接觸過的某些精神病患者犯病時的模樣。
尤其是當顧予岑扭頭看向胡年時,那雙眼睛布滿可怖的紅血絲,直勾勾地盯着你時恍若是随時準備進行狩獵的野獸,不帶一絲理智。而雨水橫七縱八地布在臉上,仿佛是張正在碎裂的面具,即将袒露面具下不為人知的一面。
胡年舔了舔嘴唇,問:“顧予岑,你現在是清醒的嗎?”
顧予岑盯了他兩秒,将身子退回車内,手也将車門拽回來,重重地關砸上。
車座上遍布散亂的雨滴水珠。
胡年收回手,仔細觀察了下顧予岑的狀态,快速打開手機對準他的臉拍攝了一張照片,卻忘記關閉閃光燈。
閃光燈亮起那刻,顧予岑被強烈的燈光刺得緊閉上眼。雨水順着他的下巴墜落,正砸腰腹。
胡年檢查了遍照片,頗為滿意地說:“真不錯,你現在這樣,真應該上秀場給我當模特。”
顧予岑半掀開眼皮,瞥了他一眼。
胡年和他相處兩年多,自然已經熟悉了他的性格,不用他親自開口,就知道這眼神代表什麼意思,便主動開口說道:“現在的你和楚松硯比起來,當然還是差一點兒,他這樣的人一旦……..肯定異常契合我的衣服。”
胡年仿佛已經想象到楚松硯走在秀場上,穿着他的服裝的場景,不自覺地彎起眼睛,手也開始自動比劃着他方才記住的楚松硯身上的相關尺寸。
最漂亮的衣服,永遠是年輕的□□。
但□□之下隐藏着的,是更加獨一無二的色彩。
胡年見過的人裡,楚松硯是絕對的黑色。
精緻,漂亮。
無與倫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