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聽就是假的,當時顧予岑說這話的時候還正經得不得了,好像在闡述什麼嚴肅的事實一樣。
齊琳拍了拍齊甯的腰說:“放心,這小子沒談戀愛,後來我問清楚了,他剛被甩。”
幾人就到不遠處的餐館裡吃了頓地道的本地菜,休息了會兒。齊甯和楚松硯便準備重新回劇組。
齊琳原本是打算送齊甯的,但外邊雨已經徹底停了,劇組正準備重新開工,工作人員都在一起收拾道具,她也要回去看一眼。
而顧予岑更是要被壓回去準備妝造。
所以回山上的路,是楚松硯和齊甯一起走的。
路段濕滑,淤泥堆積,車走不通,隻能倆人一起慢悠悠地往上走,但好在盤山路還算安全,隻要小心些,别靠近懸崖邊緣,便萬事大吉。
倆人到劇組的時候,江酖賀正站在棵斷枝的老樹前,向遠處眺望,也不知是在看什麼,身上穿着厚重的長款棉服,一手揣着帶絨毛的口袋,一手舉着個鐵茶缸,茶缸裡還在往外冒着徐徐的熱氣。
不看臉的話,江酖賀現在這架勢,和村口看狗打架的老大爺真沒什麼區别。
一直到兩人走近,江酖賀才施施然地舉起茶缸,喝了口熱茶,又慢悠悠地從口袋裡掏出盒爆珠款的洋煙,點燃了根,抽了起來。
“換煙了?”齊甯湊近看了眼,詫異地說,又後退了半步,嘗試用手将視野裡的江酖賀遮擋得隻剩下那張賞心悅目的臉,挽回這人即将像老大爺轉變的形象。
還好不是從兜裡掏出自己卷的紙旱煙,齊甯唇角抽搐着,心底這麼想。
江酖賀從高處瞧了她一眼,又瞧了楚松硯一眼,見兩人的頭發都被山上野風吹得缭亂,才擡手虛虛地點了下遠處,說:“回去收拾收拾。”
楚松硯順着他手的方向看過去,才發現,遠處出現了個從未見過的生面孔。是個面容姣好的少年,正坐在個支着架子的畫闆前,拿着畫筆在上面塗塗畫畫,時不時還歪着腦袋看江酖賀一眼。
少年看起來年紀不大,身上裹着和江酖賀相同的長款棉服,但身型不如江酖賀修長,加之姿态是坐着的,棉服的尾擺有些拖地。
他畫畫時還不自覺地皺着眉頭,看起來格外投入。
這是拿江酖賀當畫畫模特呢?
楚松硯又看了江酖賀一眼,發現這人端着茶缸的手被凍得通紅,不知道是在冷風下站了多久。
楚松硯回房間從頭到尾收拾了遍,洗了個澡,将頭發吹幹才再次出去。一出門,就和那個少年撞了個滿懷。
“不好意思,我以為是我哥的房間。”少年手裡捏着畫稿,踉跄着後退了兩步,再擡着眼,看清楚松硯的臉後,眸底微微一亮,下意識地發問道:“你是我哥的男主角嗎?”
哥。
楚松硯對這個字眼極其敏感,他斂下眼底的情緒,溫和地笑了笑,說:“你是江導的弟弟嗎,我确實是這部戲的男主角。”
“我叫江百黎。”江百黎湊近,伸出手,笑吟吟道:“你就是楚松硯嗎,我看過你的照片,你長得好漂亮。”
“漂亮”這種形容詞被安置到男性身上,總是摻雜了過度誇贊的嫌疑,但這種字眼,也是楚松硯聽過最多的。見過他的人,總會下意識地挑選出最極緻的形容詞。
江百黎見到楚松硯的第一眼,就知道,他這趟特意趕上山來采風的選擇沒錯。
楚松硯伸出手,同他簡單握了下手。
“謝謝。”
少年的手很涼,仿佛已經被凍僵了一樣的溫度,握手時卻攥得格外用力,他個頭不高,需要仰頭看着楚松硯。
江百黎收回手時,快速開口道:“你想當我的模特嗎,我可以給你畫得特别漂亮。”
他說話時眼睛亮晶晶的,表情豐富,看起來和江酖賀那死氣沉沉的模樣相差甚遠,全無相似之處,這倆人若是站在一起,怕是也無人會聯想到他倆是親兄弟倆。
楚松硯也從未在網上刷到過江酖賀還有兄弟姐妹的新聞。不過也是,大衆的聚焦點永遠在江酖賀所導的片子上,鮮少會往這種刁鑽的角度延伸。
楚松硯先是擡眸向原本江酖賀站着的位置望了下,卻落了空,江酖賀不知走哪去了,原地空無一人。他抿唇笑了下,像是有些應付不來江百黎這過度的熱絡,但如果顧予岑站在這兒,通過以往的經驗,輕輕松松就能看出來這人是有些疲于應對,耐心漸降。
楚松硯還是微微側了下身,用旁人都能注意到的姿态替江百黎擋住了風口,才開口道:“這個要看江導的意思吧,耽誤劇組工作就不好了。”
“那我等晚上收工了來你房間找你。”江百黎脫口而出這麼句話,顯然,他對楚松硯這個模特格外滿意,完全抱着勢在必得的态度。
但晚上收工後來他房間找他……..
兩人單獨待着。
江百黎還是江導的弟弟。
這種特殊的身份,實在不太好。
楚松硯再次搬出江酖賀,說道:“我先問問江導吧。”
“好吧。”江百黎應了聲,就在楚松硯以為他要铩羽而歸時,他轉身直接去敲了江酖賀的房門,揚着聲調喊:“哥,我能給松硯哥畫畫嗎?”
屋裡一時沒動靜,無人回應。
楚松硯說:“江導應該在忙,那我先走了。”
這句話落,江酖賀的房門便被推開。
江酖賀身上換了套他平時在劇組裡穿的衣裳,松垮舒适,他看了眼江百黎,沉聲說了句:“先自己去一邊待着。”
這話一般人聽了,怕是就意識到自己有些礙事,直接就愁眉苦臉地閃開了。江百黎聽了後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小聲道:“好吧,那我就坐在旁邊給他畫。”
說完,他也不理在場其他兩人作何反應,便嚴肅着張小臉,去搬畫闆了。
楚松硯看着他的背影,陡然覺得自己已經能預想到日後劇組的生活,白天拍戲,晚上當模特,還要提防着不知何時便摸進門的顧予岑。
真不用睡了。
“江導?”楚松硯叫了江酖賀一聲,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誰知江酖賀隻是掃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卻明顯感覺到其無奈,江酖賀擺了擺手,說:“習慣就好。”
楚松硯發現他的脊背瞬間彎垮下去不少,像個操心的老父親。
楚松硯垂下眼,應了聲:“那我先去換服裝。”
走遠了。
楚松硯邊同工作人員挨個打着招呼,邊抽出手機看張旻年發來的消息。
張旻年已經坐上了火車,急匆匆的,連行李都沒怎麼收拾,背着個書包就出發了,因為家裡突然來了親戚,聚餐是難免的,若是再不走,他怕是要被拘在這種硬扯家長裡短的環境裡好一陣,屬實有些難熬。
張旻年大概明天中午能到首都,已經開始詢問楚松硯有關首都的信息。
他來了之後,肯定不能和楚松硯一起住,但是可以去先前楚松硯租的地下室,至少能省下一筆訂酒店的錢。
楚松硯将地址發過去,又想起來,裡面應該還放着些顧予岑的東西,牆上還貼着兩人的合照,以及卧室角落的舊箱子裡,仍留存着記錄某些東西的磁帶。
處處都是兩人在一起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