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庚半個身子都往後座探,眼睛幾乎都要貼到楚松硯的臉上。
楚松硯瞥他一眼,說:“你現在看起來,脊柱都是S形的。”
“當然。”林庚口嗨得厲害:“新中國沒有奴隸,能s則s。”
“不錯,确實是進步不少。”林庚毫不客氣地擡手捏了捏小李的臉蛋,笑眯眯道:“等回國給你帶禮物,半個皮箱給你松硯哥,半個皮箱給你。”
小李年紀小,臉蛋特别嫩,林庚有事沒事就往她臉上掐一把,跟逗閨女似的,但縷縷關系,小李算是林庚親戚家的孩子,比他小一輩,跟閨女也差不多。
“現在就差衣服了。”小李揮開林庚的手,擰着眉頭,從一旁撈起套早就準備好的衣裳,說:“松硯哥,你換上吧。”
楚松硯拿起衣裳看了眼,以前喬裝打扮用的基本都是那種中老年人愛穿的行政風衣裳,這次難得換了個路數,變成了套深色的牛仔套裝,松松垮垮的,一看就不合身。
小李已經把頭扭過去,像是不準備看楚松硯換衣服,給他留出足夠的空間,但一掃車窗,她那雙眼睛正瞪得又圓又大,專心緻志地盯着車窗上楚松硯的倒影。
得。
至少表面功夫是做到了。
林庚卻是連表面功夫都不打算做,反正都是男人,身上哪不一樣,身材也差不多,林庚摸了摸自己的啤酒肚,毫不心虛地這麼想。
誰知楚松硯卻将衣服重新放到座椅上,說:“衣服就不換了吧。”
“這怎麼行。”小李立馬扭過頭,瞪圓眼睛道:“剛才媒體都拍着你穿的什麼衣服了,我剛才看都有視頻上傳到網上了,你現在再穿這一身,不純等着挨抓呢嗎,連我的捏臉都起不上這麼作用了。”
楚松硯将手從牛仔服上收回,笑了笑,看着小李說:“對自己自信點兒。”
“這不是自信不自信的事兒!”小李還要接着說,便見楚松硯已經推開了車門,長腿邁出去。
小李隻能就此啞聲熄火,扭頭沖着林庚說道:“你要看好松硯哥,那幫媒體說話要是太難聽,你就上去咬他們。”
她這話,完全把林庚當看門狗用了。
但實際,小李總跟在林庚和楚松硯身後,說話風格也不自覺跟着這倆人跑偏,用詞也是百無禁忌,一旦遇着什麼令人惹火的人或事,張口閉口就是“看我不咬死他們”、“我要變異成午夜狼人了,誰也别攔我”。
林庚滿眼笑意地扔下句:“中。”便縮回身子,推開門下了車。
楚松硯已經繞到了車的後方,伸手将林庚的行李箱從後備箱裡擡出來。或許是早有預謀,為了呼應楚松硯這次假扮的人設,林庚的這個行李箱上全是磕磕碰碰留下的污漬,甚至連推輪都是殘缺的,碎了一半,在地上拖着不大方便,還經常發出刺耳的刮響聲,如同異類的警報。
林庚身上沒做任何打扮,往常都是楚松硯畫完,他再做喬裝,但這次楚松硯直接下車,完全沒給他留時間。
林庚走過去,彎腰埋着腦袋拉行李箱,順便騰出一隻手給臉上戴了個黑色口罩,完全一副做賊心虛的窩囊樣。
“兵分兩路?”林庚說。
“不至于。”
小李下車,坐到了駕駛位上,将腦袋從車窗探出去,努力看向躲在車身後的兩人。
楚松硯走出去,朝她揮揮手,道了聲:“一個月後見,好好放假,再見。”
小李的家裡正在忙拆遷的事兒,長輩都在等她回去吃拆遷飯,且長期未歸家,李母也實在想她想得不行,小李幹脆安心放個長假,回家陪陪父母。
林庚這車也交給她。
小李咧嘴笑出了聲,沖楚松硯擺擺手,說:“玩得開心,松……..”下意識脫口而出的稱謂被努力咽回去,最終縮略為簡單一聲“哥”。
林庚掀起衛衣帽子蓋住腦袋,眼神幽怨地瞧着小李,對身側的楚松硯說道:“她對你啊,比對我都親。”
“人格魅力。”楚松硯神态謙卑地說着和謙卑半點兒都不沾邊的話。他擡步向一旁的指示路段走去,說:“走吧。”
林庚拎着行李箱跟在他後頭,看着他這挺闊筆直的背影,笃定道:“你保準一會兒也藏不住,他們看着背影就能認出來。”
“然後再讓他們看看正臉,就吓傻了,顧不上追咱們了。”楚松硯慢悠悠道。
林庚敷衍地“嗯”了兩聲,說:“鬼片現實版,絕美影帝驚變頹廢大叔,我連标題都給他們想好了。”
“你還閑庭信步呢,快走兩步吧。”林庚拍了拍楚松硯的腰,催促着,他恨不得一心八用,如果能直接變異出紅外線掃描功能,毫不費力地辨别出附近都有哪些人就更好了。
随着林庚這句話落,便聽見一聲清脆的“咔嚓”聲。
快門。
林庚故作不知,視線擺正到楚松硯的小腿上,垂着眉眼放低存在感,咬着牙關腹語道:“準備開跑吧。”
楚松硯開口倒數。
“三。”
“二。”
“……..”
一遲遲不落。
林庚疑惑地看了楚松硯一眼,卻發現視野裡快速閃出大批記者。
“楚松硯!”
記者的視線齊聚,卻在看清楚松硯的臉時表現出微妙遲疑。
楚松硯處變不驚地接着去向前走,步調頻率都未曾改變,仿佛就準備這麼從正前方媒體記者的中央穿過去。
林庚心底歎了口氣,拎着行李箱的手緊攥着,已經準備好一會兒攔人要用什麼姿勢。
楚松硯卻在此刻,恰到好處地露出驚訝,左右環顧着,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足以遠處的媒體聽清,他說:“楚松硯在哪兒?今天能碰見明星了?那運氣可太好了,我女兒保準開心得不得了。”
說罷,楚松硯擡手向後繞,纜柱林庚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也聽過楚松硯吧,長得不錯呢,今天你好好看看他,就知道你那個黃毛男朋友到底哪不好了,我不是針對他。”
不用多懷疑,林庚就知道自己角色卡上寫的是哪兩個字了——女兒。
楚松硯早些年特意學過嗓音僞裝,此刻壓着聲調,将呼吸頻率放到最低,口腔進氣不足,發出的聲音自然而然地悶而沉,貼切“父親”的角色。
尤其是他今天身上穿的這套衣服不是什麼牌子,都是以前的舊衣服,算是比較大衆的款式,一時之間記者的腳步也踟蹰不前。
楚松硯攬着林庚從中穿過。
倏地。
有個記者驚呼了聲:“就是楚松硯,他手腕上有疤。”
衆人的視線聚集過去。
隻見,楚松硯搭在林庚肩膀上的手腕稍稍外側着,在停車場稍顯昏暗的環境中,清晰地暴露在衆人眼前。
但已經晚了。
楚松硯扯着林庚,快步進入即将關閉的電梯。
随着電梯門關合,楚松硯放下手臂,沖着門縫外的記者們露出淡淡一笑,無聲道:“我先走了,有緣再會。”
電梯内還有幾名拎着行李的旅客。
楚松硯靠在角落裡,坦坦蕩蕩地回視。
幾人看清他的臉,便無甚興趣地移開視線,重新看向樓層提示闆。
林庚抓着行李箱,擡眼觑了楚松硯半晌。
抵達目的樓層,旅客一一出去。
林庚的視線快速地掃了下楚松硯的手腕,重新收拾好情緒,揚起笑臉,說道:“走吧,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