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少年低垂着腦袋,淩亂的頭發有些長,帶着天然的自來卷,将眉眼徹底遮擋住,他站在黑暗裡,就像是一隻流浪的藏獒幼犬,髒兮兮的,讓人不敢靠近。
他捏着相機的手稍稍有些抖,指節泛着白,明顯抗拒對面那人伸過來拿相機的手。
顧予岑擡着手,黑黝黝的眸子緊盯着少年,說話時的聲音放得很低,仿佛是在說悄悄話,“頭版頭條啊,大家說他在和一個狗仔談戀愛,我讓你去拍他,拍了幾年了?”
“……..五年零三個月。”少年将日期記得格外準确,他攥着相機的手緊了緊,條件反射地向後退了兩步,“那天他突然蹲下,我才去扶他,之前也是我把他扶起來的,我們之間……..”
“你們之間?”顧予岑嗤笑了聲。
顧予岑收回手,插進褲側口袋裡,他剛從顧家趕回首都,淩晨的航班,匆匆的行程導緻他身上的襯衫稍有些褶皺。
他真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一個由自己來支付工資的小孩兒還能跟楚松硯搞到頭版頭條上,網上那張抓拍的照片他也看了,楚松硯突發胃病,蜷縮着身子蹲在地上,這小孩兒不知從哪冒出來,神色慌張地沖楚松硯伸出手,那張照片刻意挑選了角度,看起來就像他要直接将楚松硯抱起來。
标題是什麼來着?
楚松硯深夜落寞離開劇組,隻為與戀人一見。
顧予岑冷眼審視着唐雲明。
當年他剛找到唐雲明的時候,唐雲明還要比他矮上整整一頭,加上整日駝着背,完全就是扔到人堆裡都找不着的邋遢少年,如今唐雲明長高不少,他那張臉也變得……..
顧予岑走近一步,伸手掐住唐雲明的下巴,強迫他擡起頭。
唐雲明僵硬着身體。
但下一秒,顧予岑就笑出了聲。
“想當演員嗎,你長得挺不錯的。”
唐雲明不敢應聲,喉結遲鈍地滾動了下。
顧予岑等了足足半分鐘,唐雲明還是一言不發。他失去耐心,手掌向下,摸向相機。
唐雲明條件反射地緊攥相機。
“松手。”顧予岑說。
唐雲明閉上眼,顫着嘴唇說:“相機壞了,摔壞了。”
“是嗎,那太可惜了,本來還準備看看你今年都拍了什麼照片,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楚松硯的醜聞黑料,畢竟你離他可比那些狗仔近多了。”顧予岑歎息着,手也慢慢收了回去,像是放棄了查看相機的打算。
“幾點了?”顧予岑又問。
唐雲明嚅嗫了下嘴唇,說:“五點左右吧。”
他在四點鐘趕過來,顧予岑航班延遲,他等了半個小時,之後又這樣僵持着,推算時間,差不多要五點了。
“準确點兒呢。”顧予岑扭頭向四周張望,而後“啊”了一聲,說:“這個房子裡的表壞了,看不了時間,能借你手機看一眼時間嗎?”
唐雲明不知作何反應,仍舊僵硬地站着。
顧予岑接着語氣溫和地說:“我手機沒電了,剛剛關機,借你手機看個時間而已,别這麼緊張。”
過了好半晌,唐雲明才動,他慢慢地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手指顫抖着點開屏幕,象征時間的數字從屏幕上跳出,與此同時,時間正下方一連串灰色框的消息提醒也一并跳出。
唐雲明呼吸停滞,下意識調轉屏幕角度,避免顧予岑看見那串消息的内容,但顧予岑已經伸出手去拿手機。
手機被攥着的面積逐漸縮小,即将脫手。
唐雲明的心髒撲通撲通的跳。
他知道楚松硯不會給自己發消息,兩人也不會再有任何過度親密的聯系,但面對顧予岑的試探時,他還是無法控制地感到緊張、恐慌。
顧予岑将手機拿到手的時候,屏幕剛好熄滅,他的手指緩慢移動,在将要摁亮屏幕時,身後倏地傳來道清脆的“滴滴”聲。
顧予岑擡眼看過去。
房門被推開,一個男人拉着行李箱走了進來。
行李箱滾輪在地闆上摩擦,發出細碎的聲響。
“幹什麼呢?”那男人望着房間裡的兩人,問。
“遠房表弟過來了,檢查一下手機,看他早戀沒。”顧予岑随意地說着,将手機重新扔回唐雲明懷裡,便擡步朝那個男人身邊走去。
唐雲明的心髒驟然一松。
彭宇打量了下唐雲明的背影,還沒來得及細看,便被顧予岑擋住視線。
顧予岑接過他手裡的行李箱拉杆,問:“怎麼提前過來了?”
“想着你航班晚點,肯定累的慌,我就早早過來陪着你,怎麼樣,開心不?”彭宇聲音溫和,笑着說:“結果沒想到你在這兒檢查表弟早戀情況呢,看來我過來的不是時候啊。”
“怎麼會。”顧予岑在他側臉親了下,将行李箱靠牆放好,便攬着他的肩膀,往房間深處走,“你過來,我開心還來不及。”
路過唐雲明身邊時,顧予岑說:“你走吧。”
唐雲明連忙應了聲,便轉身離開,在關上房門時,他透過門縫看見那兩個人坐到了沙發上,彭宇抱着顧予岑接吻,格外黏膩。
彭宇的側臉暴露在視野内,眉眼處能有兩分像楚松硯,身形也格外相似,但更像的,還是他的聲音。
彭宇以前是個在酒吧裡駐唱的歌手,不知怎的,就和完全不搭邊的顧予岑談上了戀愛,第一次看見彭宇時,唐雲明隻看見他的背影,當時聽見彭宇說話,他全身一僵,以為是楚松硯,後來顧予岑叫彭宇名字,他才發現,隻是恰巧聲音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