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松硯輕笑了聲,說:“你還真信了。”
“信,怎麼不信。”林禹回他。
這枚銀戒,不過是楚松硯半夜出門散步的時候,随便逛到了家哥特裝修風格的小店,店開在那條街最尾端,卻也是那條步行街唯一一家在深夜還亮着燈的小店,店門口挂着個骨架形狀的鈴铛夜燈,楚松硯推開門,走進去,卻發現正對面的牆壁上挂滿在寺廟求的發财符,牆壁前擺着張小桌,桌旁圍坐着兩個二十歲出頭的的男生,正在低頭嗦螺蛳粉。
看見楚松硯進來,穿着身黑色棉睡衣的男生立馬咽下嘴裡的螺蛳粉,一擦嘴,動作格外流暢地拿起桌旁邊的黑鴉.片香水一頓狂噴,然後站直立正,擺出老闆姿态,“您好,需要點兒什麼?本店童叟無欺,上到護身符咒,下到骨架骷髅,您要的我都有,并且絕對承諾,本店商品都帶有神光,并非野路子,絕對的可靠值得信賴。”
螺獅粉和香水的味道混雜在一起,格外上頭,沖得人腦仁發懵。
但他已經開始挨個介紹。
楚松硯随便挑了個戒指,買單時,老闆還不斷逼逼叨:“客人,您的眼光真好,我家這個戒指啊,是最靈驗的,上個客人買了這個戒指,每天誠心誠意地祈求減肥,結果您猜怎麼着?”
楚松硯放低聲音問:“怎麼着?”
老闆将聲音放得更低,神神秘秘道:“他回去之後啊,銀飾過敏住院,瘦了二十斤,您說靈驗不靈驗。”
總之,這銀戒怎麼看都不太靠譜。
後來之所以戴上,也不過是出門時随手拿出來了,幹脆就套手指上了,再加之,戒指總是帶有特殊的含義,尤其是這種看起來很普通,似乎隻有賦予感情意義才能讓它不再普通的素銀戒。
楚松硯将銀戒戴上,顧予岑一眼見到,就開始将話題繞到戒指上,這種感覺就像是逗狗一樣。
那條狗明明已經跑遠,甚至可能已經進了别人家門,但你隻需要随意的一個舉動,那隻狗就開始皺着鼻子嗅,并且瘋狂猜測。
挺有意思的。
惡趣味。
至于将戒指戴到林禹手上的原因,不過是楚松硯摘掉後忘了重新戴上,戒指就被遺忘在了酒店房間裡,最後被工作人員送到了林禹手裡。
林禹問了一嘴,怎麼戴這種戒指。
楚松硯言辭含混地簡單解釋了兩句。
林禹卻信以為真。
楚松硯搖搖頭,說:“要真想求個好兆頭,去寺廟求菩薩才準些。”
“求菩薩?”林禹說:“你信菩薩?”
“信啊。”楚松硯說。
剛記事的時候,楚松硯就能看見家裡木門上高擺着的玉菩薩,那尊玉菩薩隻有半個掌心大,卻也是家裡最值錢的東西。
楚松硯的父母會在每日出門前格外虔誠地拜菩薩,祈求家裡能突降橫财,但菩薩怎麼可能憐憫這種嘴誠心不誠的卑劣無恥者,玉菩薩隻會垂眸似悲憫似無情地觑視着家裡每一寸破爛不堪的角落。
楚松硯也曾短暫地信過菩薩。
因為他沒别的可祈求的對象了。
但後來,事實證明,一切虔誠都是虛妄的笑話。
楚松硯嘴角輕勾着,略顯嘲諷。
林禹正垂眸看着手指上的銀戒,沒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接着說:“我之前信佛,但去求簽總是下下簽,或許佛認為我是無福之輩。”
楚松硯笑了笑,聲音輕緩地說:“如果求到下下簽,就一直求,兩次三次,總有一次會出現上上簽,佛被求煩了,自然就施舍你一粒希望的種子。”
而這粒種子,或許通往恒福幸遠,或許通往苦痛妄災,但無論如何,隻要你不停地磕頭祈求,總有一天,你空虛的内心,就會開始無師自通地自我欺騙。
你想得到的一切,也會在自欺中慢慢出現。
林禹也笑,“好,下次我就這樣。”
“嗯。”楚松硯擡手碰碰林禹的臉。
“我的臉很涼。”林禹說。
“還好。”楚松硯慢慢靠近,在林禹的嘴角親吻了下,說:“早點兒回去吧,你能過來看我,我已經很開心了。”
楚松硯心底的那粒種子,正在發芽生長。
他看着林禹,彎着眼睛笑:“幸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