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揣起手機,像并未察覺到任何不對勁般,接着擡步向上走。楚松硯挨個試鑰匙的時候,他還貼心地擋在靠近風口的位置。
但就在第一枚尺寸正确的鑰匙插入進去時,顧予岑倏地開口道:“你剛才就像在看一隻狗。”
顧予岑的語調輕緩,仿佛在說什麼情話般,咬緊字音。
楚松硯轉動鑰匙的速度不變,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顧予岑,隻是低聲回:“是嗎,錯覺吧。”
顧予岑轉動眸子,看向楚松硯被凍得有些發紅的手指,接着不鹹不淡地回:“可能是吧。”
鑰匙最終卡在某重關卡,沒能成功擰開鎖。
楚松硯不緊不慢地換了個鑰匙。
又換了三把鑰匙。
這次,“咔嚓”一聲,門鎖解開了。
顧予岑的聲音也随之而起。
“畢竟狗跟狗之間,用不上憐憫的眼神,狗跟人之間才可以。”
楚松硯的手推開門,門縫寸寸拓寬,顧予岑直起身子,替楚松硯拔下門鑰匙,将鑰匙圈随意地勾到手指上,他繞到楚松硯身後,另一隻手搭到楚松硯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你也是一條狗,沒比我好到哪兒去。”
說完,顧予岑慢吞吞地掏出自己房間鑰匙,插進鎖孔,右擰——
鎖沒開。
再擰一次——
還是沒開。
門鎖又壞了。
顧予岑僵硬地掐着鑰匙,深吸了口氣。
意想之中撂下狠話後直接回房間的場景沒有發生,反倒成了這般格外尴尬的境地。
他打不開自己的房門了。
早知道就該讓那老闆徹底把門修好,什麼聽天由命,全都是狗屁,老天爺就想看他尴尬得五體投地??!
顧予岑心底直罵。
楚松硯卻直接把手壓到門把手上,施施然地轉身面向他,溫和地笑着說:“要到另一隻狗的房間裡做客嗎?現在你的狗爪好像打不開門了?是不是你家主人提前把門反鎖了?”
一連三問,顧予岑的臉有些發白。
顧予岑緊緊牙關,硬扯出抹笑,“哪有的事,門鎖壞了,這破鑰匙不好用,等明天我找人換個電子防盜門就好使了,到時候順便也給楚哥換個指紋鎖的吧?”
楚松硯挑挑眉頭,說:“怎麼叫我楚哥了,剛才不還說我是…..狗?”
“你聽錯了。”顧予岑面不改色地拽下門鑰匙,雙手插兜道:“剛才我在背劇本。”
“挺努力的。”楚松硯點評道。
顧予岑梗着脖子,就在他即将破功,準備和楚松硯破罐子破摔時,楚松硯用腳抵住門,說:“過來吧,進我房間待會兒。”
得,這幾個小時,倆人跟在玩什麼互換房間的爛遊戲一樣,進完顧予岑的房間,又換到了楚松硯的房間。
顧予岑皮笑肉不笑道:“楚哥先進。”
楚松硯盯着他,沒應聲。
楚松硯漆黑的眸上倒映着顧予岑的臉,就像是個冷冰冰且毫無感情的監控攝像頭,顧予岑突然擡手遮住他的下半張臉。
這種視角下。
顧予岑隻盯着那雙眸子,突然想,如果有一款攝像機能夠做成瞳孔的形狀,一定很漂亮,但銷量可能不會太高,因為這稍顯驚悚。
試想一下,你站在漆黑房間的門口,正準備擡步走進去,卻突然聽見了一聲“咔嚓”的偷拍聲,你扭頭看過去,卻在黑暗中對上了一雙毫無感情色彩的瞳孔。
當然,這隻是突發的想象。
顧予岑放下手,将楚松硯的整張臉收入視野,他并未向楚松硯解釋自己這怪異的舉動,而是将手揣進口袋裡,接着走進房間。
但門剛關上,還沒來得及開燈。
楚松硯就在黑暗中聽見一聲——
“張傺。”
顧予岑站在窗簾縫隙前,身體遮擋住全部的光亮,朦朦胧胧的,你隻看得清他背影的輪廓。
顧予岑用手敲擊着硬瓷窗台。
楚松硯的腳步一頓。
他瞬間明白過來顧予岑的意思。
在劇本裡,這也是遲暮與張傺開始真正看清彼此内心的一幕戲,距離這一幕的正式開拍,可能還要有小半個月,可這也是目前來看,最重要的一幕戲。
突如其來的事業心?
楚松硯斂眸,放低嗓音,應了聲:“你從哪進來的?方才我怎麼沒看到你?”
“你猜猜。”顧予岑拿捏着遲暮的腔調。
楚松硯回想着劇本上的台詞,投入情緒,剛準備繼續說下去,顧予岑便突然笑了一聲。
顧予岑說:“你說如果天上正有個攝像頭對準咱們,把咱倆這幾句給記錄下來再拿去給江酖賀看,他會不會滿意?”
楚松硯将手摸到牆壁上,摁下頂燈開關。
房間驟亮。
楚松硯說:“如果天上有攝像頭,你剛才的狗言狗語肯定最先被記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