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松硯醒來的時候,林庚就站在床邊,滿臉複雜地看着他。
楚松硯将胳膊從被子下伸出來,随着被子壓緊的邊緣被掙脫開,涼風吹進來,楚松硯這才感覺到身上正布着的那層熱汗,還有股難聞的酒精發酵味。
“…..麻煩你了,林庚。”楚松硯撐起身,聲音很啞:“我也沒想到會突然發燒,還以為能撐兩天呢。”
林庚卻長長地歎了口氣,說:“不麻煩,就是當時可哪都找不着你,你還沒拿手機,給我吓着了,你回旅館怎麼不提前……..算了。”
看着楚松硯虛弱的模樣,任何诘問都說不出來,隻能堪堪止住。
“下次記得說一聲。”
林庚彎下腰,拿起重新熱好的梨湯,準備喂給楚松硯,但當他用勺子舀好一勺湯時,卻看見楚松硯呆愣愣地盯着自己。
“燒傻了?”林庚在他面前擺擺手。
“……..”
楚松硯垂下眼睫,“….沒。”
稍加停頓,楚松硯又低聲問:“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二十分鐘前吧。”林庚看了眼手機。
“我睡了多久了?”楚松硯又問。
林庚怪異地看他一眼,說:“兩個多小時吧,我在外面找你找了兩個小時…….”
“這樣啊。”楚松硯輕聲說着,一邊掙脫開身上裹着的被子,從床頭抽了幾張紙巾,動作緩慢地擦掉身上的涔涔汗液。
林庚看着他的動作,又将梨湯往前遞,“你先喝點兒梨湯吧,一天沒吃東西,胃受不住。”
“不餓就沒吃。”楚松硯搖着頭,說:“我現在身上熱得很,不想喝梨湯,你給我拿瓶冰水吧,就在那邊。”
他擡手朝一個角落指。
“剛退燒怎麼能喝冰水呢。”林庚頗為頭疼。
楚松硯盯着他,不說話。
林庚放下梨湯,走到角落裡撿起瓶凍出冰碴兒的礦泉水,而後謹慎地、小心翼翼地倒了小半勺冰水,再把這小半勺混進梨湯裡。
“咱倆各退半步,我讓你喝混了冰水的梨湯行不行?”林庚弓着腰,像正在哄年幼帝王的小太監,語速放得極緩。
楚松硯沉默兩秒,伸手接過梨湯,低頭抿了兩口。
林庚也拿他沒轍,隻能掏出剛買的溫度計,為他測量了□□溫。
三十七度八。
溫度降下來了,但還有些低燒。
林庚将視線從體溫計上挪開,就看見楚松硯已經重新躺回了被窩裡,将整個腦袋都埋進去,隻有幾撮頭發在外面露着。
“接着睡覺了?”林庚小聲問。
“嗯。”楚松硯聲音悶悶的:“你先走吧。”
林庚說:“那我明天早上的時候再過來,一會兒你要是醒了,就給小李發信息,讓她幫你把梨湯重新熱一遍,或者你想喝什麼雞湯、鴨湯、鵝湯的,也直接跟她說就行。”
“知道了。”楚松硯應聲。
林庚無奈地笑笑,就轉身走了。
隻有在楚松硯生病的時候,林庚才能意識到,他比自己小很多,更需要人照顧。
但楚松硯總是抗拒别人無微不至的照顧。
他能接受的,隻有點到為止、舉手之勞。
楚松硯昏昏沉沉地睡去,但大腦卻像是脫離了昏睡的□□,始終無比地清醒,這也導緻,楚松硯甚至能夠清楚地感知到,他鼻息間那股香水味再次變濃了、變近了。
“……..顧予岑。”
楚松硯下意識地喃喃着。
顧予岑擡眼看他的臉。
沒睜眼,還睡着。
這是夢見他了?
估計也不會是什麼好夢,顧予岑心底想着,手上動作卻沒停,他用濕紙巾把楚松硯的身體擦了一遍,然後又頗有耐心地塗上酒精。
之後,裹毛毯,裹被子。
但這次他裹得更緊了些,導緻楚松硯呼吸有些困難,最後,甚至硬生生被這種窒息感給逼醒。
楚松硯顫動着眼睫,緩緩睜開眼——
兩人直接對上視線。
顧予岑嘴裡還咬着根棒棒糖,糖棍被他咬出明顯的凹痕,看見楚松硯睜開眼,他挑挑眉頭,沒說話。
“…..你怎麼進來的。”楚松硯啞着嗓子問。
顧予岑不理他,接着塞被角。
楚松硯又問:“你是要悶死我嗎。”
顧予岑嗤笑了聲,沒好氣道:“頂多就悶你兩秒解解氣,放心吧,悶不死,我可不想在身上背條人命,好日子還沒過幾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