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予岑的腦子像一團漿糊,他呆呆地望着楚松硯的眼底,嚅嗫着嘴唇,半晌才說出句:“你怎麼在這兒。”
這問題太傻,脫口而出後,他才遲來地開始懊惱。
楚松硯用手撥開他額頭的碎發,溫吞地回了句:“你在我床上。”
你在我床上,所以,我在這兒。
“不是。”對于楚松硯這含糊不清而顯得暧昧的話,顧予岑有些愠怒,他偏開頭,躲避開楚松硯的手指,又加了句:“我是想問,我怎麼在這兒,我怎麼會在你家。”
他記得,他那通電話明明打給了…..
“因為我恰巧路過,恰巧看見你喝醉,恰巧又發現你在車裡睡了過去,我等了五分鐘,見一直沒人出來照顧你,所以我就把你帶回來了。”
好一個“恰巧”。
“你燒得很厲害。”楚松硯蹲下身,控制肩膀與床沿平齊,放低視線水平線,僞造出一種他低于顧予岑的假象,來給予對方微薄的安全感。
楚松硯語速緩慢道:“車裡又很冷,如果不把你帶回來,你的情況可能要更嚴重。”
“你跟蹤我。”顧予岑笃定道。
“沒有。”楚松硯平靜地回。
“你監視我。”顧予岑又說。
他嗓子啞得太厲害,當他不由自主地想拔高音量時,嗓子卻直接出現了啞聲的情況,導緻這句話的音量抵達到“劍拔弩張”的高度時,卻又迅速熄火。
他連吵架的能力都沒有。
這樣的顧予岑就像個想伸爪撓人的流浪貓,可憐地維持着自己低微的自尊心。
至少在楚松硯眼裡是這樣的。
楚松硯替他掖了掖被角,可他剛掖好,顧予岑便伸出手扯開被子,故意同他作對。
顧予岑說:“我要回去。”
楚松硯盯他兩秒,才低聲說:“你現在的體溫是三十八度二,高燒,外面還在下小雨,最好不要出門。”
“我憑什麼聽你的?”顧予岑直接坐起身,但不知道他昏睡時被楚松硯喂了什麼,現在他渾身發軟,胳膊稍稍用力,便感覺像要抽筋了般劇烈地抖動。他隻能勉強将上半身撐起來點兒,倚靠着床頭維持一種半坐半躺的姿态。
可這種姿勢能讓他的視野擡高不少,當再次看向楚松硯時,會給他一種,楚松硯正在搖尾乞憐的錯覺。
真他媽的傻逼。
怎麼會有這種錯覺。
顧予岑别開眼,想阻止腦袋再往下想其他更傻逼的東西。
可楚松硯就像是讀懂了他的心思,直接将蹲着的腿向下一壓,跪坐到地闆上,而後将聲音放得更低,姿态也放得更低。
他說:“我隻是想關心你…..如果一定要走的話,找個人上來接你吧,至少,有個人給你撐傘開車門。”
他這一轉變,讓顧予岑難免錯愕,甚至冷嗤着脫口而出:“你前兩天不是做戲做的挺好的嗎,現在怎麼連給我撐傘都不願意,還非要找别人來。”
楚松硯垂下眼兩秒,仿佛在認真思考這句話,再擡起眼時,他眼睫顫着,說:“我以為你不願意。”
又開始了,惺惺作态。
“我确實不願意。”顧予岑垂睨着他,但看見那張臉,原本還想說的帶有羞辱性的話,就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算了,要是真說出來。
估計這人還要覺得自己挺特殊的,不然也聽不到這特殊對待的夾槍帶棍。
顧予岑深吸了口氣,便伸出手:“手機。”
楚松硯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部手機,放到他掌心上。
顧予岑拿起來一看。
這哪是他的手機。
顧予岑蹙眉,把手機遞了回去:“誰要你手機了,我手機呢?”
楚松硯先慢條斯理地把手機重新放回睡衣口袋裡,甚至給手機調整了下角度,确認它不會從口袋裡掉出來,才擡眼看着顧予岑說:“我沒拿。”
“沒拿?”顧予岑重複了遍。
“嗯。”楚松硯說:“手機還在你車裡。”
顧予岑有些無語:“你怎麼不給我拿着?”
“你沒同意我拿你手機。”楚松硯說。
顧予岑覺得自己像被意大利炮給轟了,這人怎麼能有臉說出這種話?
難道他同意楚松硯把他帶回家了嗎?
結果不還照樣給他弄自己床上來了?
顧予岑反問:“你當時還問我了?”
“問了,你沒說話,不就是不同意嗎。”楚松硯如實回答。
“那你怎麼不問問我願不願意跟你回家?”顧予岑被氣得直咳嗽,氣都順不過來。
楚松硯将身子直起來些,伸手去摸他後背,準備替他順順氣,結果被顧予岑一把打掉手掌。
顧予岑沒收力,打得還挺疼的。
楚松硯手掌頓了下,就老老實實地收回去了。
他接着說:“也問了,你默許了。”
顧予岑覺得現在自己眼前就有倆意大利炮,正對着他腦門猛猛開炮。
他要被轟死了。
楚松硯怎麼有臉說這種話?
他怎麼有臉??
顧予岑緊了緊牙關,最終别過頭,說:“楚松硯,你這叫綁架。”
“是嗎。”楚松硯語氣平淡道:“放心,我不撕票。”
楚松硯像變成了個聽不懂話的傻子,顧予岑覺得和他說話完全是浪費口舌。
驢唇不對馬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