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予岑說:“幫我打電話。”
他本以為這次楚松硯還要胡攪蠻纏,将話往什麼“劫匪不幫人質做事”的方面引,結果楚松硯卻格外幹脆地掏出手機,打開撥号頁面,而後擡眼看着顧予岑,等他說出号碼。
顧予岑伸出手:“手機給我,我自己輸号碼。”
可下一秒,楚松硯卻直勾勾地盯着他,說出一串号碼。
每個數字他都念得極慢,仿佛怕顧予岑聽不清。
“你要撥這個号碼嗎?”楚松硯又問。
顧予岑怔愣一秒,才反應過來這串号碼代表着什麼。
這是他在車裡撥通的号碼,也是那個男孩的号碼。
見顧予岑臉上短暫地出現空白,楚松硯卻笑了。他哄誘般低聲說:“換一個吧。”
顧予岑原本想撥給助理,畢竟他能記住的号碼不多,如今能過來接他的,也就隻有助理一人。
可楚松硯這麼說,他卻偏想和他作對。
“為什麼?我隻準備打給這個号碼。”
楚松硯緊緊地盯着他,又重複了遍:“換一個吧。”
“不換。”顧予岑毫不猶豫道。
氣氛變得僵硬,卧室内的空氣仿佛都停止了流動。
針鋒相對,争執将至。
楚松硯突然退讓,他沉默地低下頭,開始在屏幕上按下那串号碼。
之後,他也不再拖沓磨蹭,直接撥打了過去。
在等待提示音“嘟嘟”得響起那瞬間。
楚松硯倏地開口說:“他隻是個剛留學回國的毛頭小子,或許他在事業上小有成就,有不少公司願意對他抛出橄榄枝,但縱觀全局,他一事無成、毫無特點,他無趣、醜陋、平庸。”
“他很快就會讓你厭倦。”楚松硯冷漠地掃視着他記憶裡那個男孩的形象,鋒利地得出這麼個結論。
“你真高傲。”顧予岑也諷刺地說出他的結論。
楚松硯卻回他:“我隻是比他多了一點兒優勢。”
電話那頭仍舊無人接聽,持續性且有規律的“嘟嘟”聲,如同計時器的運作聲,以自己的方式記錄着這場對話的時長。
“什麼?”顧予岑想聽聽他能說出什麼。
是他以前的那些片子,還是他仰靠林禹創造出的那些“豐功偉業”,抑或是被他扶上去的影帝得主張令德。
可楚松硯隻說:“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要,隻想要你。”
就在此刻,電話等待音終止。
那頭直接拒絕接聽了這通電話。
楚松硯繼續撥打過去。
等待音再次響起。
楚松硯也接着說:“他來得太慢了,你撥通電話後,過了半小時,他才姗姗來遲。”
當時的楚松硯将顧予岑扶到自己車上後,便坐在駕駛位上,安靜地計時,等待那個男孩的到來。
如果他來得快些,楚松硯會告知他一聲,他會帶走顧予岑。可惜他來得太慢,慢得楚松硯已經花費掉了全部的耐心。
面對顧予岑時,楚松硯尚且還能謹記心理醫生的告誡,時刻佩戴着溫和有禮的假面,溫吞地試探底線,但面對别人時,過度的僞裝隻是浪費時間。
他早就不是演員了,演戲也不再是天分。
哪怕做戲,也要在有必要的人面前。
而現在,那男孩應該正在公司裡開緊急會議。
至于會議的内容,楚松硯不知道,也不關心。
他隻是恰巧知道男孩所在的公司與林禹公司裡有一項合作,而男孩恰巧也在負責這項合作的事務。
一通電話的事,絲毫不費力。
楚松硯理所應當地用他與林禹僅存的情分來置換特權。
隻要能達到目的就好了。
剩下的,不重要。
楚松硯的話還在繼續。
他說:“我也雕了朵木頭玫瑰,你想看看嗎。”
顧予岑沉默地盯着他,“你的‘想要’,我從來都要不起,這是你告訴我的。”
楚松硯卻拉住他的手,将臉湊近蹭了蹭。他語氣缱绻道:“因為那時候,看見你痛苦,我才覺得安心。”
聽聽,多殘忍的一句話。
顧予岑覺得這話砸在腦袋上,砸得他頭暈目眩。
楚松硯的臉再次變成夢魇,變成他痛恨的模樣。
楚松硯伸手去摸顧予岑的脖子,指腹緊貼大動脈,強勁的跳動彰顯着顧予岑内心的波濤洶湧。
“隻有痛能讓人記得。”楚松硯低聲說:“可後來我發現,你就給我的不隻是痛,可我依舊死死得記着,這時候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我一直都是錯的。”
“犯錯的人不配索取。”
顧予岑聽見他說——
“所以,我把愛的權利交還給你。”
所以,無論你選擇怎樣行使這種權利,禁忌虐痛、束縛掌控,抑或是短暫貪歡,我都接受。
我隻想知道,愛,到底是什麼樣的。
它是否能為我的人生,再指出生還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