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太多太占地方,傅管事臨行前,王璇挑出幾隻讓他帶回綿竹縣——雖然一早就遣信鴿報喜,但茲事體大,傅管事還是得親自走一遭方顯鄭重。
何況二小姐既有着落,此處也用不上他了,他還得顧着家裡生意。
拎着沉甸甸的箱籠,傅管事有些遲疑,“娘娘會否太破費了?”
萬歲爺金口玉言賞她的,哪怕她一文不分,旁人也不能置喙半字,這些東西到了老爺夫人手裡,怕是隻有進的份沒有出的份,再想要回便難了。
傅叔倒是真憐惜她。王璇莞爾,“不妨事,您照我的話做吧。”
舅舅私下跟她提過,皇帝如此重賞,約略不會給王家升官了,此舉意在堵住悠悠之口。照他看還更好,否則王令澤巴巴跑來京城,豈不給外孫女添麻煩?在綿竹縣他好歹是一方土霸王,沒人敢揪小辮子。
因此王璇商議好才如此行事,左右她也用不着許多,到時候原封不動擡進宮中去,還招人笑話哩。
當然裡頭也包含了給兄弟姊妹的禮——雲錦就算了,統共就那麼點,一個王妙一個王曦,誰重誰輕都不好,沒的惹出是非。
倒是韓自芳,一路上蒙她照拂頗多,王璇想着該投桃報李才是。
韓自芳比她想得深遠,“我聽我叔父說,這雲錦貴重無匹,往年都是直接搬進慈甯宮的,你就不怕楊太後着惱?”
她叔叔做的便是絲綢生意,對裡頭關竅門兒清。
王璇咋舌,“要麼我還回去?”
她可不敢得罪慈甯宮。
韓自芳沉吟,“倒也不必故作心虛,萬一楊家樂得慷慨呢?不過太後娘娘那頭問起來,總得有個說辭就是了。”
又告訴王璇,吳映雪那頭也不必送,人家現生着病呢,憔悴委頓,哪禁得起刺激,這雲錦又太挑人,本就是個黑美人,穿上去倒成炭了。
王璇關切道:“是着了風寒,還是水土不服?”
韓自芳言辭閃爍,其實是心病,眼看着王璇入選,劉靈也覓了樁好親事,而與她素有過節的錢秀英更是一躍而成親王正妃,叫她如何受得住?
光是禦花園裡那場驗身就叫她羞憤欲死了,其實嬷嬷也沒多說什麼,可吳映雪受不了那樣輕視的眼光,好像她到這裡就為自取其辱似的。
估摸着得休養個小半年才能漸漸康複,如此甚好,省得她爹她娘問東問西,擾人清靜。
韓自芳卻是打算家去了,她看遍京城繁華,覺得還是故土淳樸,這裡的東西雖好,人心太多渣滓,尤其做生意的時候,就跟故意宰她這位外路客似的,五兩一支的钗,跟她花燈會上五錢銀子買來的毫無差距,你說氣不氣人?
眼看着荷包日益幹癟,她可不想當冤大頭。
王璇很是依依不舍,“我總得給你餞行吧?”
韓自芳下館子也下膩了,雞鴨魚肉她都不饞,倒是盯上王璇那些點心。
“我還沒嘗過禦膳房親制的糕點呢,不知是何味道。”
見她瞬也不瞬望着自己,王璇隻能投降,回屋取妝台下那些錦盒。
果然同類相斥,她倆的愛好實在太近似了——王璇成功打消了那點離别之情,她本來想留着慢慢品嘗,這會兒卻不得不給韓自芳當幹糧。
壞丫頭!
韓自芳輕巧地撚了塊放進嘴裡,含笑道:“你可以再問他要嘛,很費事?”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在韓自芳看來,自己可是特意幫小妹創造機會,感情就是這麼一點一點漲起來的。
王璇擠兌她,“這麼厲害,自己怎麼沒尋着夫婿?”
“我是不想,裙下之臣還少嗎?”韓自芳高高揚起頭顱,年年花燈節她都是最受矚目的那個,确實不愁嫁。
隻看她想嫁哪一個罷了,可她還沒玩夠哩。
王璇成功噎着了,什麼叫人比人氣死人,這就是。
估計這輩子她都得守着四堵紅牆過日子了,也不知誰該羨慕誰。
既來之則安之,王璇不是自尋煩惱的人,日子好不好也隻有過了才知道。
前陣子傅管事回去她忘了交代,把青雁身契給送過來——來時沒打算在京城長住,自然顧不上賣身契,但這會兒王璇就要進宮去了,身邊可離不得使喚人。
正好叫韓自芳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