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們沒能讨着便宜,最終隻能悻悻然回去複命,手裡還捏着範氏給她們的賞封——未辦成太後交代的差事,還被人輕描淡寫打發走,這點賞賜比羞辱還叫人難堪!
範氏暢快了一回,“好阿璇,就該這樣才好。”
内帷之事,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若輕易就低了頭,還不知慈甯宮會使出何種手段來,往後有得苦頭吃呢!
當務之急是得皇帝寵愛。
其實學規矩本無不妥,進了宮謹言慎行是應該的,隻是楊太後那個人讓範氏放心不過,最妥帖的辦法,是皇帝親自指派人來,禦前的自不敢搗鬼。
可皇帝怎就忘了這一茬呢?
範氏歎口氣,也不知聖上對阿璇到底是怎麼個意思,喜歡還是渾不在意,連她都看不分明了。
李睦的耳報神甚是靈通——他擅長與人結交,太監裡頭徒子徒孫不可勝計,以前是他巴結人,如今輪到人巴結他了。
福嬷嬷一行甫一回來,他便得到消息,但既然淑妃娘娘并未受氣,反倒是福嬷嬷吃了點啞巴虧,這事便無須上報了,不然難道要皇上幫慈甯宮撐腰嗎?
李睦賠笑道:“淑妃娘娘後日便要進宮了,宮室已經打點妥當,伺候人您看是否着意添些?”
除了淑妃自帶的侍女,有負責外院灑掃的,有負責貼身使喚的,以及掌管桌椅杯盤、窗簾被套的,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獨缺了位掌事姑姑,一般由頗具資曆的老宮女擔任,他看楊太後那邊已然躍躍欲試。
就算皇帝厭憎太後,從别的太妃娘娘處抽調幾名也使得。
蕭煜淡淡道:“不着急,且看看再說吧。”
他希望阿璇留在身邊,但并不想看她活成個戰戰兢兢的木偶,那些個陳規陋俗,不知道反而更好。
惟願她能在他面前展露最真實的一面。
兩人身份天壤之别,蕭煜知道頗有難度,但無論成功與否,他都想一試。
李睦忖道,皇帝大概話本子看多了,納了個村姑不夠,還玩起兩心相悅這一套。
當然他并不排斥,一個有情有義的帝王,總比翻臉無情的值得追随,不用擔心卸磨殺驢——他雖然發自内心效忠蕭煜,但背地裡中飽私囊也沒少幹呢。
誰叫太後娘娘出手那麼闊綽,兩頭賺不是更好麼?
王璇算算日子,韓自芳已回去多時,家裡卻仍未把青雁身契寄來。
她相信韓自芳的人品,唯一的問題隻可能出在羅氏那兒:嫉妒二字足以摧毀一個人的理智,羅氏沒想到她真能中選,心理上接受不了,便故意卡着身契不放,以此給她使絆子。
殊不知損人不利己——很好,王璇本來想給她争取個诰命,現在看來是不必了。
宮女進宮之前都得是自由身,但皇帝發了話,王璇将青雁帶去估計沒問題,隻是内務府上登記不了,也領不了她那份俸祿。
王璇道:“以後我的月銀裡分十兩給你吧,不用報公賬了。”
這可比正兒八經妃位宮女的份例更多,青雁趕忙叩頭。本來還有點忐忑,這會兒得錢壯膽,心裡卻輕松多了。
王璇執意捎上青雁,是因為許多事隻有自己人才辦得成,她可放心不下楊太後,誰知道宮裡布了多少眼線。
在來京城之前,王璇對楊太後印象還是不錯的,對皇帝反而頗有微詞:人家辛辛苦苦将他帶大,他不思感恩倒罷,竟反過來還想推翻養母,這是人幹事麼?
進京之後反而扭轉過來了,也許楊太後的仆從太過嚣張跋扈,實在讓人提不起好感——王璇再不肯承認,自己倒向皇帝純粹由于那張臉的緣故。
吉日已至,還是那日送她回來的辇轎前來相迎。
王璇穿着雲錦裁成的衣裳,頭戴十二股朱钗,看起來倒也似模似樣——如果不是腳尖在微微顫抖的話。
顧平章把一個紙包塞到她懷裡,王璇原以為是吃的,摸了把,卻是厚厚銀票,跟她那天交給舅父舅母的毫無二緻。
原本五千兩銀子根本沒動用過?
——說不定他們還額外添了些。
顧平章低聲道:“京城居大不易,宮中更是龍潭虎穴,舅舅不能照拂你,你得學會自己當心,别太吝惜銀子,有錢能使鬼推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