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頭傳來兩聲咳嗽,“誰呀?”
青雁匆匆丢給那内侍一個警告的眼色,快步入殿,服侍王璇喝完姜湯,方才娓娓将來意訴說。
照她的意思,幹脆稱病也就得了,慈甯宮總不能強行将人帶走。明知那頭沒安好心,何苦白受些委屈。
王璇默然,她沒打算跟太後正面開戰,非必要更無謂發生沖突。
何況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身子,萬一太醫診出來她沒病呢?平白授人以柄。何況,她此刻壓根不想見太醫,聽說那些人見多識廣,保不齊能看出來她已經……夢裡的失貞算不算失貞,王璇并不清楚,但總歸跟以前不同了。
她強支着起來梳頭,“也許隻是閑話家常,不打緊。”
看鏡中臉色蒼白如鬼,讓青雁幫她施點胭粉,稍微遮掩。
青雁無奈隻能照辦,轉頭卻留了個心眼,讓李敦過來——這家夥自從帶了回路,從此天天往玉照宮跑,都快把自己本職工作給忘了。
知他意在巴結,可眼下也唯他可用。青雁倒不是讓他馬上就去告狀,那樣娘娘就真成贻誤朝政的妖妃了。
李敦很是識趣,“明白,等陛下下了朝,我會找師傅通個氣的。”
這就是了,不至于将事态鬧得過大,可若楊太後真個問罪,甚至欲以宮規懲治,他怎麼也得護得娘娘周全。
怕王璇再受寒氣,青雁特意備了辇轎,這就是妃位應有的規制。
在慈甯宮看來就不一般了。
錢秀英聽見外頭清脆響亮的“淑妃娘娘駕到”,嘴巴譏刺地往下一撇,“您瞧,她可會擺架子呢!”
楊太後面色沉沉若霜,之前隻覺得王氏愚鈍不堪為伍,可出了理親王之事,又覺得這厮沒準是在裝傻——她父親跟蜀王有無往來,楊太後心裡總存了個疑影兒,她可不能坐視宮裡有這麼位危險分子。
王璇下了轎,便由青雁攙扶屈身施禮。
她以前素面朝天,楊太後見了還算順眼,這會兒傅粉施朱、做出弱柳扶風的樣子給誰看?
錢秀英尤為不齒,先前裝得一副天真無害模樣,口口聲聲自慚形穢無顔入選,才剛進宮就學會裝狐媚子,不知是天賦異禀還是原形畢露。
她到底還是個未嫁女,君臣有别,隻得站起來草草一肅。
楊太後淡淡道:“你先坐下罷。”
她可不想白當惡人,回頭若是暈在慈甯宮中,找誰評理去?
王璇于是安靜入座,看向氣勢洶洶的錢秀英,她自認沒什麼對不起對面的地方,何以冤仇結得如此之深?
搞不懂。
錢秀英也冷笑,原本她也想算了,可偏偏王璇不知安分,居然撺掇理親王就藩——皇帝将她賜給理親王,她也認了,可并不代表她願意舍棄京城奢侈富饒的生活,去往封地吃苦,她是暖房裡的花朵,生來須精心呵護才對。
鑒于被告适才不在現場,錢秀英遂将王璇惡行重新複述了一遍,她并未添油加醋,不過稍稍潤色了點,她被人趕下船是事實,當時江上浪濤疊起(這部分是杜撰),她身邊隻帶着個忠心耿耿的老仆,這不等于要她的命嗎?
青雁無語地别過臉去,真那樣慘烈,你還能好端端出現在這兒?
錢秀英說到動情處,拿帕子捂着臉哀哀啜泣起來。
楊太後面色愈發森寒,她對這姨甥女雖沒多少交情,到底是個晚輩,人家千辛萬苦求到跟前來,她總得幫她做主才是。
“王氏,真是你幹的?”
連位份都不稱了,可見心中如何愠怒。
王璇款款起身,“是。”
青雁拼命給她使眼色,可惜主子沒瞧見,萬般懊惱:我的傻姑娘喲,您怎麼幹脆就認了?這種事無從對證,還不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錢秀英得意非凡,勝利比她想的要輕松,蠢材始終是蠢材。
不提防王璇問她,“兩個月前的事,錢姑娘早不說晚不說,怎的偏偏這時候說?”
她質疑的是動機。
錢秀英一時語塞,差點脫口而出不想就藩——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在楊太後心裡,她已經是理親王的人了,怎容她有反志?
好險将真心話咽回去,柔柔道:“我哪裡敢?你是皇上親封的淑妃娘娘,我不過一臣女而已,總得顧慮身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