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主子忽然改了脾氣,藤黃等人雖然納罕,但更多的卻是歡喜。
男人家多沒長性,皇帝更是普天下選擇最多的男人,你不去捧着他,多的是趨炎附勢之徒,便隻這京城近郊的淑女,哪一個不想自薦枕席?譬如禦花園裡的花朵,開了一茬仍有一茬,總無窮盡。
自當先下手為強,把位置先占住了,後來者即便更美更出挑,有幾分舊情在,也越不過娘娘去。
因此不但不起疑心,反而幫着王璇端茶遞水,送衣送食,好不熱鬧。但凡事過猶不及,看王璇一盆火似的上趕着,藤黃又婉轉勸她,女人還是該适當擺擺架子,你太過自賤,旁人難免不加珍惜——唉,到底是小地方出來的苦楚,沒人教她,須知若即若離才是征服男人的上策呢。
恨不得以身代勞。
對于這些箴言,王璇統統左耳進右耳出,她又不是為了聖駕,隻想弄清楚蕭煜是否那個人罷了。雖說弄清楚了也不能如何,她已身在局中,進又不能進,退又不能退,但,總比當個糊塗鬼強。
還不待她想出妥善的辦法,外頭卻出了亂子,她舅舅顧平章遭人彈劾,被狠狠參了一本,恐怕連翰林院的官職都未必能保住。
王璇第一反應便是出宮,舅舅一家定是被她連累,否則一個京裡小官,往日無怨近日無仇,能得罪誰去?
青雁亦滿面惶然,手忙腳亂吩咐備轎。
藤黃趕緊将這對主仆按住,“娘娘不可!”
嫔妃哪有随便出宮的,又不是省親,便真要見,也得傳旨請人進來。鑒于淑妃眼前無協理六宮之權,還得先經過慈甯宮才行,前前後後,少說兩三天工夫。
王璇心亂如麻,她怕舅舅等不得,倘若面臨牢獄之災呢?且舅母範氏無诰命在身,要見或許沒那麼容易。
藤黃與這位主子認識尚淺,感情不深,可見她淚珠兒都快下來了,亦頗動容。
“依婢子看,還是往禦前遞個信罷,請皇上設法。”
美人楚楚可憐,萬歲爺必定憐惜,說不定還能借此加深一番感情,一舉多得。
王璇微微躊躇,但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即刻讓青雁尋來紙筆,要親自手書一封——她本來想寫血書更有誠意,到底怕疼下不去刀,隻得罷了。
信函寫完,可巧李敦過來,一事不煩二主,索性托他送去——李敦如今算半個玉照宮的人了,往來頻密,隻除了月錢仍在禦前領。
原本不太合規矩,可蕭煜與李睦皆睜隻眼閉隻眼,自是想他多照拂淑妃。
李敦很是機警,聽完始末便道:“您從哪得的消息?”
照他看來虛虛實實,顧翰林是否真被彈劾還未可知呢。
王璇被他問糊塗了,“是個小太監送的密信。”
可焉能有假,兩邊一對質不就出來了,騙她有甚好處?
李敦神情輕松,已經看出來是個陷阱,“那可未必,就算顧大人當真落難,可當定何罪、量刑如何都是未知之數。”
他跟王璇想的一樣,也覺得是楊家或理親王使的絆子,報複先前就藩之事,可顧平章兩袖清風出了名,真要将這麼個好官拉下馬,也沒那麼容易不是?
楊家再一手遮天,可捏造誣陷說出去總歸不好聽不是?況顧翰林頗有幾個知己同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到時候振臂一呼,此事恐不好收場。
他覺得楊家沒那麼愚蠢。
王璇被說得略微心定,朝政的事她不懂,李敦久在禦前,總比她看得清吧?
李敦諄諄道:“越是這個時候,您越得按兵不動,身正不怕影子斜,由得那幫小人垢谇謠诼去,理它作甚!”
嗔怪地瞪了藤黃一眼,“您若真到禦前求情,豈非坐實了後宮幹政?慈甯宮更有理由發落了。”
藤黃滿面通紅,是她想的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