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璇都是按太醫院照方抓藥,且自從宮裡加強戒備後,她連舅母都不得見,何談與家中聯絡。
基本可以排除賊喊捉賊的嫌疑。
王璇哽咽道:“妾蒲柳之質,能得侍奉天顔已是三生有幸,如今陛下生死未蔔,徒留這點骨血,恨不得以我命換它命,不知得罪了哪方貴人,要置我們母子于死地,太後垂憐,不如賜條白绫,從此清清靜靜,好過宮中風波不斷。”
看似以退為進,卻句句在向楊太後施壓,要求她找出真兇來。
楊太後當然得徹查,否則不是白白背了黑鍋?敢對皇帝寵妃下手她是頭一個!
朱砂失蹤一案随即浮出水面,人去樓空,楊太後且沒精力抓捕,隻叫人搜查朱砂寝室,果然發現了幾件奇珍異寶,皆為内造之物,且并非奴婢該用的規制。
她很快想起錢秀英來,那些東西瞧着眼熟,可不就是從前賞她的麼?
錢秀英當然矢口否認,說是内造之物,别忘了淑妃也有不少賞賜呢,再不然就是賤婢偷的,主子渾身小家子氣,教出來的奴婢眼皮子淺有什麼稀奇?
這時候還不忘踩王璇兩腳,錢秀英心理素質的确不錯。
她暗暗惱火朱砂那蹄子辦砸差事,且喜人都跑了,無從對證,自己便抵死不認又能如何?她可是上了宗室玉牒的王妃,要處置她可是要經三堂會審的。
更何況,她是楊太後的親眷,理親王又是太後最疼愛的皇子,不管從哪方面看,太後都得将這事按下去。
可她忘了楊太後有個毛病,每當遇到棘手的難題,便想起娘家人來。
這回也是一樣,本來後宮中事,胳膊折在袖裡,可楊太後偏偏請了楊首輔來斷官司。
青雁耷拉着臉,“這下好了,他二人沆瀣一氣,更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楊首輔總得給理親王面子。
王璇搖頭,“未必。”
倒不如說,正因為理親王現下得勢,楊首輔才不能輕輕放過——如此好的機會,怎可不踩上一腳呢?
等理親王氣候已成,他這位首輔怕是沒地方站了。
有了楊家人攪局,在證據尚不夠充分的情況下,錢秀英便已被定罪,依律廢黜王妃名号,貶為庶人——雖皇帝不在,太後也是能用印的。
錢秀英難以置信,自己竟一夜之間從雲端跌到谷底?她根本還沒害成功呢,淑妃不是好端端的麼?
理親王反應亦是極快,并不為妻子求情,而是上了封請罪書,直言自己教導無方,願一同受罰。
楊太後望着血書上言辭懇切,頗為動容,“罷了,他必不知情,都怪錢氏入了魔障,此事到此為止罷。”
楊首輔很惋惜,本來還想将蕭燦從内閣踢出去,這下又得費些心思了。
但願這小子吃一塹長一智,下回能帶更優厚的條件來議價。
兩邊忙着内鬥,卻為顧平章争取到不少時間。确認書信乃阿璇親筆,他再不敢耽擱,急忙找尋起那位隐逸居士來,險險将人攔住——神醫呆膩了京城,正想着雲遊四方去呢。
他不缺銀子,對榮華富貴興趣寥寥,顧平章便以言語相激,賭他無法解皇帝所中之毒,葉隐逸果然中招,非見個分曉不可。
兩人喬裝打扮來到西山,順利接近營帳,卻被侍疾的太醫堪堪攔住。
能進太醫院的眼力都不差,稍稍面生些的,一下子便看出來了。
顧平章并非弱質書生,跟着妻子曾學了些拳腳,隻躊躇是否多添殺孽。
葉神醫倒不在乎這些繁文缛節,隻在指尖悄悄夾了根銀針,一針下去,管保叫人動彈不得。
兩邊正對峙時,帳中傳來低沉之語,“何事如此吵嚷?”
太醫愕然轉首,陛下……竟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