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小學生們放學。
有些人會有家長來接,有的住宿,有的和夥伴一起回家。
林在水離開辦公室,去三年一班門口,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隻有零星幾個值日的學生。
她叮囑:“回去路上小心,盡量不要貪玩,也不要去水裡玩,早點回家哦。”
“好——”幾個小學生齊聲道。
林在水放下心來,轉過身突然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裡。
清爽的洗衣香氛味。
她第一念頭這樣滑過。
不過她反應很快,沒有停留,迅速從這個男人的懷裡退出來,手臂上虛浮着她的兩手也松開。
兩人步子同時往後撤了一步,林在水邊擡頭去看人邊問:“抱歉,你沒事……江瑾?”
看清人的面孔,林在水有點愕然:“你怎麼在這兒?”
江瑾依舊是清晨所見的那副打扮,此時雙手插兜,神情懶散,目光看着人,像是對于二人在這碰面的場景一點也不意外。
“我來接孩子。”他嗓音淡。
“……”
林在水從他神色瞧不出任何僞裝的成分,實在是……不像在說謊話。
她對江瑾不了解,對他有孩子的事更加沒聽聞。
雖然的确他還年輕,不像是當奶爸的年紀,但……林在水有點小小的吃驚。
她視線瞥了一眼四周,靠近了他些許,小聲道:“所以你是重婚嗎?”
“……”江瑾,“……不是。”
“哦,那就好,”林在水直起身體,“我怕到時候我被抓起來。”
說着,想到什麼,她歎了一口氣,想要拍江瑾肩膀,又礙于兩人不熟收回來。
“你放心,雖然隻有一年,但我也會履行法律上的義務,把你的孩子當我的孩子看待。”
林在水神色認真,看江瑾的眼裡透着點憐憫。
年紀輕輕,就當了爸,還離了婚,帶個娃。
啧,林在水又搖了下頭,決定日後待他好點。
眼見女生看他的眼神要漸漸憐愛起來,走廊盡頭的廁所處跑過來一個小學生。
“舅舅!”
聽着這聲,教室門前的二人同時扭頭看過去。
緊接着,林在水的餘光中,身前的男人摟住了飛速跑過來的孩子。
“怎麼來這麼晚?”她聽到江瑾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
“……”
林在水在風中緩緩石化。
童骁沒注意旁邊的人,抱着江瑾的大腿答:“我肚子有點不舒服。”
“嗯。”江瑾在與外甥說話,注意力卻放到某人身上,“書包收好了嗎?”
童骁搖頭:“還沒。”
“那去吧,我在這等你。”江瑾拍拍外甥的腦袋。
童骁好了一聲,靈活的小腿蹬地,轉身要跑進教室,臨到跟前,這才看到守在門邊的班主任。
他縮了下脖子,還未開口,老師對着他投來陰森的一笑,讓開了位置。
看着那很寬的過道,童骁卻覺得狹窄非常。
他眼睛睜得圓溜,像一頭小獸,低着頭,側着身一下沖刺進教室,強行壓下了心頭的嘶叫。
班主任她那個笑是什麼意思?!
等到了自己書桌前,童骁收拾着課本的手停下來,白嫩俊俏的臉蛋上全是不解。
這邊廂,等小孩子進去了,空氣流動的速度在某個瞬間被放慢,放學後,逐漸安靜下來的校園裡,三兩個人影竄過。
林在水是個很會及時逃避尴尬情緒的人。
她面上瞧不出異樣,口吻也接的自然:“那個,江玫女士原來是你的姐姐啊。”
江瑾也沒有提剛才那個烏龍,隻是略做點頭,道:“嗯,是的,親姐。”
他神色認真,叫林在水不覺得此人疏離,難以接近,于是她就開了個玩笑:“哦,原來你們那地兒稱呼外甥為孩子,是我孤陋寡聞了。”
她語氣揶揄,眼神用瞄,某個角度,像隻偷摸的小魚。
江瑾内心感到一點說不上來的癢意,可又不能止癢,便就撚了下指腹,道:“這麼說,我倒也算得上功臣,以後,你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了。”
“……”
時間是用跑的,尤其是傍晚時,夕陽總是格外要心急些。
寄宿的小學生在往食堂而去,背影融在暗橘色的半球狀霞陽裡,模糊了穿着,隻聞其聲。
學校廣播今天放的音樂是《執着》,以诙諧幽默,搞笑中二爆火的知名男歌手肖樂保作詞作曲并演唱,是此人為數不多的抒情歌之一。
“世界很大,生命中遇見的人也多數歸為過客。”
“哪怕有所牽挂,一回頭。”
“想念的人卻早已不見,可我,可我。”
“情難自抑,非她不可。”
男聲腔調如擊鼓落槌後的三秒間,傳來的那一種空靈中裹挾着沉悶的回響,曲子雖然抒情,但不見晚秋落寞,反倒如清風拂綠草,白雲遇藍空,天賜的纏綿。
林在水站在水池邊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方才從包裡拿出一張幹淨的紙巾擦拭起來。
這裡有一長排的水龍頭,很多學生都來這裡洗拖把。
她沒有久待,左轉進入一條通往校門口的寬敞馬路,就是沒想到,會遇到早她幾分鐘就應該離開的江瑾。
周圍來來往往的都是人,吆喝着買吃的小學生尤其多。
江瑾單手提着童骁的後衣領,不讓他跑,淡淡道:“叫舅媽。”
他沒什麼表情,可童骁最是了解自己的親舅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