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金屬門鎖與木框摩擦,帶着點悶沉的聲音在安靜的玄關處響起。
客廳中,分别坐在兩張沙發上的二人默不作聲地變了動作,錯開視線。
江瑾請的臨時工阿姨來做晚飯了。
趙姨手中提着剛從超市采購回來的新鮮食材,看見他們,輕點了下頭示意,然後就去廚房準備食物了。
林在水搖了下頭,嘴角帶着點莫名的笑。
她見胖梨在江瑾腳邊的地毯上要踩奶了,起身,離開沙發坐墊,向前兩步,蹲下,抱起胖梨。
離男人的腿隻有幾公分,林在水沒有什麼想法,摟着貓回到原位。
她背靠着沙發,讓胖梨在抱枕上踩奶,目光看向江瑾。
“阿姨做的飯有我的份嗎?”林在水問。
江瑾原先的小腿微微向前,與沙發坐墊成傾斜的角度,這會兒他擡起腳,腿部肌肉貼着沙發,很筆直。
聞言,他沒有看人,而是擺弄着手機,淡聲道:“今早的茶葉蛋要錢。”
林在水現在是知道了,他們某些時刻的對話真挺抽象的。
她拿出手機,給他轉過去了一萬塊。
江瑾手機細微震動,通知頁彈進來一條信息。
他點進去,看清金額,頓了下,擡頭望過去:“幾個茶葉蛋一萬塊……你家有礦?”
林在水:“不是。”
她鼻頭微動,聞到了食物的香味,解釋:“蹭飯的錢。”
女生紮着低丸子,五官妍麗,小表情克制着,卻很生動。
視線收回的中途,忽然瞥見她手機殼。
黑底,胖梨的白色卡通形象,戴着墨鏡,脖子上一圈金色的粗鍊子,爪子握住一個木棍架在肩頭,微微擡頭,神情嚣張,配文:熱愛和平。
“……”
江瑾沒收那筆錢,給人退回去。
林在水一時摸不着頭腦,她不懂江瑾的意思,是不夠,還是不想讓她蹭飯。
臉色有點僵硬,她瞥了人一眼,猶豫着開口:“不可以嗎?”
話脫口而出她就急忙擺了擺手:“沒關系,我不吃也隻會餓死。”
“……”
江瑾眼底浮現一抹笑意,點着頭,說:“我也沒關系,名義上的老公也是老公。”
林在水不想欠人人情,她沒笑,心底那塊位置緊了緊,胸口莫名地悶。
這種感覺她很熟悉。
她知道為何會這樣,但心情不受控制。
林在水表面看不出來任何不同,操作着手機再度轉錢過去,這一次的金額是兩萬塊。
她輸入密碼,顯示成功後就嗯滅屏幕,沒看人,語氣佯裝輕松。
“一碼歸一碼。”
她這樣說了句,本以為江瑾會拉扯一番,沒想到手機下一秒就亮起,提示對方已收款。
“……”
原來是嫌錢少……
那股莫名的壓力散去,胸腔上方的大石頭被移走,林在水不露聲色地深呼吸了一下。
她輕笑,低着頭撸貓,側顔被陽台處的光打亮着,很好看。
白色短袖下的手臂細,但那種細不是骨瘦嶙峋的,而是骨架小,皮膚緊實,白潤。
手腕上戴着一根黑色的發圈,襯得手膚色更加白皙。
她穿得簡單,沒有化妝,從頭骨延伸肩膀的脖子盈潤,纖細。一條腿落地,另一隻腳曲着盤在沙發,坐姿随意。
陽台處的落地窗沒關嚴實,米色的窗簾浮動,搖曳,與風共舞。
房子隔壁是一棟年代有些久遠的舊樓,錯落有緻的空調外機上方是一根根被風雨腐蝕過卻依然□□的晾衣杆。
吸滿陽光的幹燥衣物,它們的世界很安靜,桦樹葉片飛速碰撞間,流光洩下,春風捎來消息,沉寂打破,翩然飄動。
建築上方,探頭的耀眼光球下落,餘晖像是一筆蘸了金色的顔料塗在了天空,刷子左右橫掃,到最後墨汁幹了,顔色漸變,與雲層糾纏着呈現黃紫色。
黃昏色漸濃,最後一抹亮眼的金色穿過透明如鏡的玻璃,折射出的線路改變,不偏不倚地落到客廳中,短暫地在女生肩頭停歇。
可能是察覺到視線,安靜摸貓的人在淺光裡擡頭看過來。
恍惚中,時空重疊。
挂鐘上的金屬時針逆向急速運轉,模糊成旋渦,窗外四季變換,新建完善的一棟棟建築宛若拆解的積木定格動畫,鋼筋水泥消失,黃色的土地浮現,雜草叢生的田野。
盤錯的電線杆,扛着農具,精神面貌奕奕的農民。
“看什麼呢?走了,”江爺爺從轎車裡出來,見自家孫子還在後座偏頭望着窗外,催促他,“考試結束了,就應該來這種地方放松放松,可比你爸他們帶你去的那什麼旅遊景區好多了。”
十五歲的江瑾收回視線,打開車門下去。
他穿着一件灰色衛衣,下身一條煙灰色的牛仔褲,腳上踩着雙闆鞋。
兜着的帽檐下神色微微倦怠,似乎有點煩躁,畢竟幾個小時前,他還在和朋友在打籃球,結果下一秒就被迫跟着老頭兒來這個犄角旮旯的鄉村。
大少爺雙手插在褲兜,走起路來透着股渾不瑟。
司機提着行李默默地跟在二人身後,在陽光下勞作的農民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兒看向馬路,神情好奇,帶着友善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