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夏天學校放暑假,她都會回到鄉下,一來是為看望爺爺奶奶,二來是喜歡接觸大自然,喜歡清新的空氣,順帶可以避暑。
自從爺爺決定将公司交給她爸和大伯打理,然後回到平河村提前養老後,她若是想念他們,也隻能在假期間來瞧一眼,所以她一來基本上是帶着暑假作業,等臨到開學前幾天才會回到大城市裡。
林爺爺和江爺爺的友情開始于中年,在生意場上結識,一番交流後,相見恨晚,更難得的是,二人都熱愛象棋,常常聚在一起對弈。
後來聽說朋友身體上出了點小毛病,借着養病的由頭回鄉下去了,江嘉也沒忘記來找人下棋,兩人是難得的棋逢對手,這其中自然有兮兮相惜的情感。
不過到底山高路遠,加上江爺爺還在把持着東星集團,所以抽空難得來一次,想着就帶自己寵愛的孫子出門來這種山清水秀的地方陶冶陶冶情操,緩解學習壓力。
于是每三年,也就是江瑾小考,中考,高考,這三個人生關鍵節點的階段,一旦他完成了最後一門考試,沒過幾天,就會被江嘉帶着去平河村,待上一周左右才會回來。
江瑾起初不樂意,可後來再想去……沒資格。
兩人也沒料到,八年後重逢會是以這種方式,他們成了法律上公認的夫妻,甚至對方似乎在偷偷背梗,玩起了抽象。
命運無常,沒有衷腸,隻有動不動的有償,一片樹葉抵一百大洋……
精神狀态都很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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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姨做完飯,基本不會久留,她打掃衛生也是在兩人去上班後,家裡隻有一隻貓在的情況。
把夥食的事情說開後,林在水腦子裡繃着的一根神經松了,恢複原有的彈度,在下次緊繃前有了一個緩沖。
她交了錢,心裡踏實不少,于是聽到開飯了,首當其中,半點不見遲疑的。
餐桌白色,上面附着一層透明的玻璃,下面的圖案是幾朵綻放得特别豔麗的玫瑰。
占比很少,但很抓眼球,有種奇奇怪怪的土浪漫。
想到這房子是林爺爺留下的,林在水内心閃過一抹異樣。
爺爺他審美不這樣啊?
這是在刻意營造什麼?搬進來兩天她都沒注意看,直到此時才察覺到。
林在水坐下,決定過幾天把它換了,她覺得她的眼球受到了污染,也不會容忍她和江瑾之後一起吃飯都在這樣的桌子上,倘若再點上幾根蠟燭,捏着裝滿紅酒的高腳杯,房間燈光再暗一點,妥妥的燭光晚餐。
她猶自這樣想着,擡眼見桌上三菜一湯是擺成橫橫的一條,桌面還留下了溢出來的湯汁,林在水頓了下。
最終,她也隻是克制着,拿張紙巾擦去那點污漬。
二人用餐都很安靜,江瑾眼睛卻有點忙碌。
在反複擡眼看了三次後,終于忍不住出聲:“你忙着去投胎?”
“嗯?什麼?”嘴裡都塞了飯,兩頰鼓起來的女生嗓音含糊。
她抽空看了眼江瑾,手中扒飯的速度沒停。
“你像是八百年沒吃過飯。”江瑾沒看人,淡淡解釋。
林在水把飯咽下去,知道江瑾這是在說她吃飯快,不過她這習慣從上了高中後就養成了,根本改不了。
于是她也隻是說:“别擔心我的胃,我的牙齒會嚴格把握每一道工序。”
江瑾吃得差不多了,他放下筷子,聞言鼻子裡悶笑一聲,說不清好笑更多,還是覺得有點荒謬,他拖着調,往後靠着椅子。
“安裝的破碎機是吧?”他微擡下颌,示意,“哪家公司生産的,功能這麼強,你推薦推薦?”
林在水咬着筷子,轉了下眸子:“你問這幹什麼?”
“看看能不能偵破壟斷技術,回頭帶回我公司,實現量産。”
“……”
林在水服氣了。
饑餓的肚子像空着的水缸,一開始強烈地叫嚣着,随着食物的加入,水線上漲,到達一定的位置後,就該停了,不然水就要溢出,肚子就要發出另一種抗議。
她将陶瓷碗裡的最後一粒米飯吃幹淨,這才滿足地放下筷子。
對面的江瑾就這樣坐着,也沒離開。
林在水看了人一眼,沒說話。
吃着飯還好,這會兒晚餐也結束了,沉默如浪潮撲上沙灘,帶走所有痕迹,一切回到最初的模樣。
熱鬧的玩笑話過後,過山車劃過最高點回歸平緩,難以言喻的微微失重感,墜在心間。
她有點尴尬,主動站起身,收拾起碗筷。
去端那一碗有點笨重的魚湯時,有人先一步接過。
林在水也沒說什麼,将髒碗空碟疊成一摞,拿着去廚房。
她放進水槽,打開水龍頭,要将碗洗了。
餘光中,江瑾似乎在找什麼。
“你在幹嘛?”林在水忽略不了。
“在監督某人幹活。”江瑾這樣說着,眼神掃到了要找的幹毛巾。
他手臂長,隔空取下來,然後站到林在水身側,将她清洗過的碗擦幹。
男人個高,就這樣站在旁邊,實在想不注意都難。
林在水覺得洗個碗而已,犯不着兩個人:“我一人就可以,你去休息吧。”
“不敢。”
“?”林在水不解,“有什麼不敢的?”
“我怕賠錢。”他似乎在好意補充,“畢竟兩萬塊。”
水的溫度在這樣的天氣再适合不過,一點也不冰涼,林在水感到放松,笑道:“好歹是江家少爺,你差這點錢?”
江瑾把幹淨的碗放進抽屜,不在意道:“我愛财如命,俗人一個。”
林在水點着頭,沒再說什麼。
晚上的時間充裕,她回到樓上的卧室去準備明天的課。
樓下客廳隻有江瑾一人,他低頭在回複消息。
徐緒:【在哪?】
江瑾:【在家】
徐緒:【你把我當兄弟了嗎?】
江瑾:【……】
徐緒:【我特麼現在才知道你結婚了,還是從我父母那裡“不經意”間聽到的,那麼大的事竟然不通知我,恐龍噴火.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