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所晟在姜詢背後小聲道:“方才我準備離去時,聽見有人用輕功翻牆進來,聲音很輕,不知道是什麼人,恐怕有危險。”
聞言姜詢也點頭安靜下來了。陸所晟大約是和自己一樣,梁仞找他運什麼東西或者傾銷什麼東西才進來。那現在這個輕功翻進來的是什麼人?
隻有風吹過瓦片的響動和樹葉的沙沙聲,身後的男人胳膊仍然圈在姜詢肩膀上,壓得有點難受,姜詢動了動肩膀。
他才剛擡肩膀,一個黑影電光火石之間竄進了方才他進去的那間倉房。今日他和陸所晟都進來,每間倉房門口的守衛梁仞都扯出來到門口了,這下倒是讓這個黑衣哥來去自如了。
陸所晟拉着姜詢稍微下蹲,沿着牆面往前走了幾步,依靠微弱的燭火從窗紙上映出來的一點點身影觀察那個人。
此人先是掀起了什麼東西,姜詢貼着牆面能夠聽到沿着磚塊傳來的咣咣聲,這聲音很輕,大約這人在翻什麼東西,過了一陣,他往懷裡揣了什麼東西,馬上轉身要往出走了。
姜詢揪住身後陸所晟的衣袖,陸所晟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
真不愧是一見如故的情誼啊,姜詢感歎,果然心有靈犀,這小陸公子悟性還是這麼好。
這人出來,正要閃身跳上房檐,姜詢眼疾手快地一下子從縫隙裡閃出來,把這黑衣哥的腳踝攥住了。陸所晟立刻跟上,一把蒙汗藥蒙他臉上,幾秒鐘就給黑衣哥放倒了。
姜詢:“你還帶了這好東西?”
陸所晟點頭:“速效,能蒙一頭牛。”
這孩子真是派得上用場,有的是力氣和手段啊,姜詢由衷稱贊。
這人懷中揣着的東西已經掉了一半出來,姜詢伸手全掏出來,發現是兩張信紙,裡面的内容姜詢打開匆匆掃了一眼,輕輕啧了一聲。
“糧道已有眉目。”
“府裡有鬼,立刻清掃。”
攏共就這麼幾個字,姜詢瞟了黑衣人一眼,把兩張紙的前一張給陸所晟看了一眼。
他能猜到陸所晟來這大概就是為了釣梁仞的,但是他現在的角色可是個跟梁仞一路的走私糧商,要是揭開第二張紙給陸所晟看,陸所晟問他為什麼倒戈,他可沒法回答,他不想再跟陸所晟扯上什麼瓜葛絆住腳步,最好利落解決好這件事立刻躲到别的城去。
不想陸所晟摻和進來,那他就得先下手為強了。
陸所晟伸手,揪下來一點黑衣人的面罩,這面容是這幾日不聲不響的藏棂。
“看來就是梁大人的自己人而已,看你神經緊張得。”姜詢語氣輕巧地揶揄了一句,喊陸所晟站起來準備走了。
陸所晟蹲在地上點頭,姜詢回頭,對上他的眼神時,心下一動。
陸所晟的眼神很銳利,掃了姜詢手上那兩張紙一眼,姜詢心中突突跳了跳,動作一滞,覺得他好像看出來了什麼。
地上的陸所晟收回目光,笑道:“是啊,吓死我了,還以為是飛賊進來要搶劫,萬一劫到咱倆頭上可怎麼辦?”
仿佛剛才的目光隻是姜詢的錯覺一樣,姜詢心裡又隐隐升起一些懷疑。陸所晟是不是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了?他有沒有覺察自己自己就是姜詢?
姜詢和陸所晟現在都是打通糧道的商人,當然不會對梁仞自己人做什麼,姜詢故作一身輕松地跨出門,信紙仍然收到了藏棂身上。
回程路上,姜詢心裡一直不斷地在打算。原本他準備摸清楚倉房那裡的東西後,過幾天就提出要拉貨出門,把陸所晟的那幫虎贲衛引過來攔截,再順勢把梁仞這些罪證給推出去。
可現在時間不夠了,梁仞背後的人已經發現有鬼了,等到梁仞提防起來銷毀這些東西,那就不能鐵闆釘釘按死他了。
這次又是祝樛萦當了一把推手,又是這個藏棂步步緊逼,姜詢隻好把動作提到最快賭一把了。畢竟連陸所晟都在這了,要是還不能成事,那就是天不借運了。
剛同陸所晟分道揚镳,姜詢立刻腳下一拐,摸到了祝樛萦那。
.
當天夜裡,梁仞躺在自己的卧榻之上,正要安寝,忽然聽見外頭到處開始響起雜亂的人聲和叫聲,他披上衣服匆匆起身推門,領着人出了院子,一打眼看見有火光,還是倉房那邊的,他瞌睡蟲全都吓跑了。
梁仞這廂帶着所有人趕往院子那邊,一個人就從後牆翻進來鑽進他的書房。姜詢在梁仞的櫃子裡翻翻找找,好在他運氣不錯,兩個櫃子就翻到了倉房的賬本。梁仞還沒來得及看見藏棂的消息,大概還什麼都沒反應過來。
到了倉房救火,梁仞氣喘籲籲親自跑去,發現倉房外圍的牆根地下着起來的火,不知道是哪個淋了油在牆上,燒得看着烏泱泱,屋内一點事都沒有。
他立刻一驚,明白被人調虎離山了,轉身時卻發現幾步之外,有一具身體躺在那。從牆根咕噜咕噜滾過來一個圓球,他低頭一看,對上了自己兒子梁長春的一雙眼睛。
血迹在脖子的斷面上灑落出來,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新鮮的血仿佛還有微熱的溫度,頭發散亂開,黏着血迹成一绺一绺的,把血染在了臉上,腥味肆無忌憚地彌漫在空氣裡。
梁仞瞬間目眦欲裂,顫抖着手走也走不了了,侍女小厮的驚呼聲不絕于耳。那顆頭顱的脖子上還留着紅痕,應該是被人勒死了以後又砍下了腦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