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所晟站在姜詢背後,衆人發現時唰啦啦地跪了一地,那個引路的隊長更是高呼着陛下贖罪。等到他擡手叫人起來時,周邊這許多人才敢都站起來回話。
“怎麼?對着九品的待诏,就敢妄議朕的事情了?”陸所晟語氣很平靜,神色還帶着一絲絲的笑意,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有怒氣在心底。
長舌虎贲趴在地下,腿都要吓軟了,連連磕頭說自己不敢。
姜詢低眉順眼地站在一邊暫未開口,等待着陸所晟的發落。這孩子這些年行事很利落果斷,姜詢知道他的心性,發生這種事,自己挑出來,他絕不會姑息的。更何況将來他要迎皇後,怎麼也要選秀,傳出這種流言來總歸不好。
“一營的,你姓李?”陸所晟卻先轉頭對那個引路的虎贲衛道,“李統領,一會兒叫人帶他下去打八十軍棍,退出虎贲衛,不必來回朕了。”
這個處罰已經幾乎褫奪了他的一切,長舌虎贲還爬上前想求情,卻聽見陸所晟道:“朕禮遇趙待诏,你們都是見過的,朕敬重神醫、奉他為救命恩人,他有何指教,你自然該聽的。”
“無非是還未來得及封其他官職,你就敢如此看人下菜,難不成,你要朕當場封他個一品,好來抽你巴掌嗎?”陸所晟隻是垂眸掃了他一眼,這人身子已經軟了。
“下去領罰吧。”陸所晟說完,轉頭拉着姜詢道,“管教不嚴,趙待诏萬萬不要同他們再生氣了,沒得氣壞自己。”
姜詢告了一聲不敢。
這一番插曲以此告終,八十棍由他們自己人打,要不了這人的命,但已經足以肅清一陣虎贲内的風紀與流言了,姜詢斂眸,跟在陸所晟身後。
陸所晟道:“趙待诏随朕來吧,朕倒也想先問問這梁大人,究竟裝了一顆什麼樣的心,夠不夠識相。”
姜詢答是,安分地跟在陸所晟身後。他斜前方,那個李統領依舊恭恭敬敬地跟着。
在紛雜的腳步聲裡,陸所晟悄悄向後瞄了姜詢幾眼。他心道:“其實那個虎贲說對了一半。”
可是姜詢那麼生氣,還說了他将來要立後、選秀……那幾句話把這些日子裡陪伴在姜詢身邊,自以為能留下他的陸所晟打回了原形。
姜詢至今,仍然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思,仍然一門心思地覺得他是個正常的喜歡女子的男人,這要怎麼辦呢?他總不能直接把姜詢敲暈了搬到龍床上,綁起來告訴他一切吧!
他默默地走在前面,其實腦子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隻等什麼時候餓了好一鍋喝了下肚。
隻可惜陸所晟方寸大亂,姜詢卻毫不知情,這個狠心的男人甚至仍然在策劃自己的出逃。
今夜就是姜詢安排好離開的時節,他和褚彣養的死士已經安排在了附近。在姜詢的計劃裡,今夜陸所晟縱然不提審梁仞,他也要提出來審問梁仞。這老東西在陸所晟手裡,陸所晟必然想要他能攀扯出不少他想弄死的人。
可是陛下身子虛,前些日子還病得爬不起來,他會出現在晉陽已經十分不可思議了,若是回京之後還精神頭高漲得處置梁仞,那不是擺明告訴所有人他是假病,那還示弱個什麼勁?他把姜詢安上神醫、治好陛下頑疾的名頭,想來也是為了這個。他是受神醫之邀到晉陽養病,回去之後再裝着病怏怏一陣子,錯開梁仞回京,就可以把這老東西扔進大理寺,大刀闊斧砍人了。
到那時候,有些人縱然反應過來,也來不及了。
所以陸所晟今夜一定會去見梁仞,姜詢笃信這件事。因此,他安排了這些死士,在談話進行一陣後嘗試行刺陸所晟。他們知道姜詢傳出的消息,具體的位置摸得清,隻要以刺客假象短暫引走大量的虎贲衛,引起騷動,外頭會立刻放馬過來。
關押梁仞的地方就在這營地的邊上,營地中馬車和戰馬很多,弄一匹馬來易如反掌。
随後,他會拼命策馬揚鞭,逃脫陸所晟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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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地中環境略微簡陋些,隻能給梁仞上了鐐铐,兩個人按着他,隔開他和陛下一行人,防止他有什麼異動。
彼時尊貴的梁大人如今已經像一坨爛泥似地軟在地上了。他那亂糟糟得頭發像個爛鳥窩,麻雀經過大約都并不想瞧幾眼,身上散發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