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邠園是從姜詢爺爺輩傳下的文逯侯府邸,取“斐如邠如,虎豹文如”之意,陸所晟曾經經常去那裡找姜詢,曾經無數次借口登門請教,去和心上人多呆一會兒。
姜詢看着陸所晟攥得發白的指關節、已經微微顫抖的身軀,心底深深歎口氣,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帳篷外貓頭鷹突兀地叫了兩聲,姜詢眼神一動。
怒不可遏的陛下下意識轉頭看向他。
陸所晟的眼神裡除了怒火,還充斥着很多東西,哀恸、悲傷、有些楚楚然的光在閃動,姜詢心中一揪。
“陛下莫要動怒,斯人已逝,姜大人不會願意看您這樣難過的。”他勸慰道。
這是姜詢第一次在陸所晟面前談及“去世”的自己。
陸所晟眸光流轉,像是寬慰了些許,又像是所思所想另有其事。
他點頭,覆上姜詢的手,答了一句:“朕知道,多謝……趙待诏。”
“你接着說,梁慎還做了什麼事?”陸所晟克制住自己捏一捏姜詢指節的沖動,隻是拍了拍他的手,轉回身居高臨下地睨了梁仞一眼,說道。
梁仞跪服在地上,心知陛下這是對梁家心冷了,交待得越多越好,他磕了個頭:“陛下恕罪,還有就是平城的那條糧道,其實是要運給——”
一道寒光蓦然刺出,直沖着梁仞的脖子前去,勢不可擋的劍勢像是對斬斷梁仞的脖子勢在必得。
事情發生得太快,劍光如同一道白虹亮瞎了在場人的眼睛,持劍的李統領一直默默然仿佛不在,直到這時才暴露。謝景晔下意識第一刻先把陸所晟護在身後。梁仞的瞳孔都直了,電光火石般的瞬息像是被拉長了,他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隻有姜詢的衣袖中飛彈出一枚飛镖,唰地一下擊打在劍上,擦出微微的火星!
“有刺客!”謝景晔高聲吼道,可就在這時,暗中一道流矢直沖着陸所晟而來,偏了幾寸釘在地上。
營帳邊的侍衛方寸大亂,一時間有人進來護駕,有人在外面尋找射出流矢的刺客。黑衣刺客在營帳外此起彼伏,一時間整個營地混亂了起來。
姜詢心裡簡直要氣死了,方才貓頭鷹叫聲一響,意味着他們的人要動手了,沒想到這李統領也是個刺客,竟然在此時奮起動手,撞在一起了!
這下姜詢都想幹脆跳黃河裡頭洗一洗了,反正就在黃河邊上,可惜李統領這麼一攪和,他跳進去也洗不清。
這人一到梁仞交代糧道就動手,絕對是梁家背後的人,一旦梁仞要把交底的秘密如實相告就滅口。姜詢不知道這方勢力究竟是誰,隻不過這些人真是極其的面目可憎!
營帳外流矢不斷,謝景晔專心在保護陸所晟身上,早就顧不上梁仞會不會喘氣兒了。
陸所晟瞳孔微微放大,立即拔出自己的佩劍,揮劍斬斷了好幾支射進來的箭。這荒誕的刺客讓他一下子也懵了,這都是哪來的東西?
他直覺那裡不對,這些箭好像長了眼睛似的,來得氣勢洶洶,卻仿佛都缺那麼一點力道和準頭……可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暗箭幾乎能從四面八方而來,無處不在,不少直直得沖着姜詢的後背而去,陸所晟隻得盡力去斬斷,縱然他武藝也還挺過得去,卻也已經焦頭爛額。
不過幾息時間,梁仞看見景福在姜詢身後,也學着連滾帶爬地躲在了姜詢身後。姜詢恨得咬着牙,同李統領已經過了兩招。
原本他是不帶走梁仞的,劫囚可沒啥好下場,更何況他想要梁仞在京都的大庭廣衆之下把神甯十年朔方兵禍之事翻出來,更要讓他從官方渠道押解回京了。這下怎麼辦,帶走梁仞嗎?
腦子飛快權衡利弊時,李統領仿佛一條毒蛇似的,軟劍纏上了姜詢,幾招下來姜詢就略有招架不住了。他的暗器已經被藏棂那臭小子消耗幾乎沒了,以他那點功夫自然招架不住的。
短短的時間裡,滿營帳裡都是破空的羽箭聲,其中遠處還有馬匹嘶鳴的聲音。陸所晟已經又斬斷了幾支飛箭,攻勢暫歇,他暫時獲得了喘息的空間。
他剛轉身,喊着叫謝景晔:“别管我,我應付得來!去保護他!”
他看得出李統領武力高強,不是姜詢使巧勁能擊敗的,催着謝景晔快去。
謝統領是陛下的親衛,隻負責皇帝一個人的安危,他動搖了一瞬間,他不能讓陛下受傷。
話音剛落,就是在這一刹那,謝景晔在猶豫不決,陸所晟才匆匆轉身,沒能近在姜詢身側,僅僅三步之遙外,李統領一把飛镖扔向姜詢背後,姜詢下意識用袖中藏着的短匕去擋,他不能讓梁仞死在這開不了口。
可下一秒,失去防備的前胸暴露在外,那閃着寒光的劍欻地刺向姜詢,一時間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