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所晟的心髒幾乎要停跳了,那一刻的血濺出來,他眼前就幾乎隻剩下了血色和那個人疼得顫抖得身軀。那一秒很長很長,怒火直沖他的天靈蓋,一種後怕和令人恐懼的寒意爬上他的身軀。
他決不可能再一次看着姜詢在自己面前出事!
電光火石之間,他飛撲過去,手掌一把抵在劍刃上,硬扛着李統領刺下去的力氣,掌心的肉被卷開,但所幸這一下讓李統領這把劍的攻勢已經被阻斷,沒入姜詢身軀的部分沒有太深。
身後的景福驚呼一聲。
滴答、滴答——
一邊的謝景晔魂已經吓到九霄雲外去了。
李統領咯咯地獰笑一聲,眼神狠戾:“陛下,一個待诏、一個罪臣,有什麼好護着的!”
他一把拔出劍,冷笑一聲。陸所晟手一松,星星點點的血滴落而下,地面上的殷紅混作一灘,已經分不清是陸所晟的還是姜詢的。
姜詢攥着拳低頭查看,還好他躲了一點點,沒有刺中他的髒腑,隻是皮肉之苦大約會重些。他已經漸漸有些眼前發暈了,疼痛讓他緊咬着牙,身後卻有隻血迹斑斑的手臂扶上了他的後腰。
陸所晟眼底血紅地瞪着那姓李的,他的掌心已經感覺不到疼了,身體隻是喘着粗氣,渾身的血一半如同凍在冰窖,一半如同岩漿沸騰。
他要是再晚一秒,那把劍是不是就要貫穿姜詢的前胸,把人像一片落葉似的枯敗了呢?陸所晟的後背上滿是冷汗,恨意卻升騰而起,在眼神中翻滾成浪。
李統領的劍提了起來,他凝視着姜詢:“原來你才是那個想把大樹付之一炬的人。”
這種死士會拼命,他想拼死殺了姜詢!
這種人一旦失敗必然會立刻自刎,可是從他的慣用劍招看得出來,他是梁家從東北軍帶出來的親衛死士!如果留下能撬開嘴巴該多麼有用!
姜詢意識到這件事時匆匆開口,嘶吼道:“抓活的!!他——”
這是多麼好的一個機會,隻要把這人活着拿下,梁慎恐怕做夢都不安穩,有多少文章可以做,姜詢簡直無法抵抗這種誘惑,縱然李統領的劍仍然拼着全身的力氣向他刺來,他仍然并沒想過自己是否安好,他隻想着要活捉住他。
這絕對是一個值得冒險,一個在天子近側刺殺的刺客出身梁府,就算那是陸所晟的親舅舅,也會被所有人拱上斷頭台!
那一刻姜詢的大腦已經幾近瘋狂,他的手在無意識顫抖。
頃刻之間寒光襲來時,陸所晟的手按在劍柄上,一把揚起劍——
“抓活的”這三個字還在衆人耳朵邊兒打轉。
正要出手的謝景晔也好、去翻身上的傷藥的景福也好、已經軟成一灘泥的梁仞也好,所有人都瞋目結舌地呆住了。
劍尖在距離姜詢兩拳的位置停滞不前,而持劍的刺客身體呆立,他的頭顱已經飛落在一旁,創面中汩汩鮮血噴出來,身邊的人都沒能幸免。
天子之劍上,散發着熱氣的血液順着利刃落下,陸所晟深吸了一口氣,胸口脹脹縮縮,一塊石頭卻落了地。
随後,那具身體也轟然倒下,頹然在地上濺起塵埃和鮮血,滾落的頭顱遙望着灰敗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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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詢隻覺得一股寒意彌漫上來,原本心髒裡翻騰的岩漿都冷卻下來了,徒留下靜默。
刺客的鮮血噴湧而出,撒濺在了姜詢身上。
就這樣被砍掉頭了啊……
姜詢腦子裡有紛繁的思緒,他自己竟也理不清自己在想什麼,隻有深重的遺恨感在不斷刺激他,他方才有多興奮,現在就有多麼遺憾。
那把劍的寒光在他腦子裡那麼淡,遺留下來的全是對報仇雪恨的期待。
攬着他的那條胳膊在帶着他坐下,姜詢呆呆地聽從着。
陸所晟攬着姜詢把他放在了地上,抓過靠近過來的景福,搶出來他手裡的金瘡藥,胳膊小幅度地抖。
“傷口疼得厲害嗎?”陸所晟扒開藥瓶的瓶塞,語氣帶着急切和哭腔,“刺得深嗎?血流了好多……”
他方寸大亂,姜詢這樣一言不發地在他面前,流着血面色蒼白,仿佛他從前無數個午夜夢回時看到的模樣般恐怖。陸所晟急匆匆地伸手扒開姜詢的外衫,伸手摸上中衣,想要立刻處理傷口。
要吓死他了,這可是他苦求上蒼才重得的寶貝呀!
一隻手攥上他的胳膊,捏得陸所晟有點疼,他終于停下了手裡亂七八糟的動作,擡頭看向姜詢。
那雙眼睛空洞地看向前方,根本沒有聚焦在陸所晟臉上。
陸所晟心裡一跳,下意識捏住了他的肩膀,靠到姜詢近前,輕輕晃了晃他:“怎麼了?很疼是嗎?還是……還是你哪裡不舒服了?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