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昀铮沒有反駁。
那就這麼定了,闫硝把那道蛋羹撤下來之後,坐下再次端起飯碗,米飯誘人的香氣直往他鼻子裡鑽。
挺好,還沒涼透,闫硝笑了笑。
他餓的要死,吃起飯來不管不顧,頗有種風卷殘雲的架勢。
然而陸昀铮手裡的碗筷卻沒再動過,視線落在他身上陷入沉默。
是不是換了任何一個林家想要攀附的對象,這個人都可以像現在這樣,絞盡腦汁貼上來?
怎麼趕也趕不走,用高明的僞裝掩蓋背後不為人知的目的。
陸昀铮餘光看到客廳擺台上的花束時,又猛然清醒,他很少會長時間把注意力放在某一個人身上,但今天對這個人的關注度似乎有點過高了。
這并不是一個好兆頭。
陸昀铮沉下臉色,發消息問關景今天的儀式幾點結束,又說讓晚上安排兩架飛機回港。
關景随口問了原因,陸昀铮不是個會解釋的人,隻說到時候把闫硝丢去另一架,關景這才想起來,他們原本安排的是一起回去。
午飯結束一小時後,本該是要啟程出發的時間,兩個人都已準備妥當,接人的車和人卻遲遲沒有來。
客廳落地窗外陰雲密布,早已不見了陽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場瓢潑的雨,大片雨滴被風斜吹着噼裡啪啦砸在玻璃上。
關助理的電話急吼吼打進來,陸昀铮接了,闫硝在一邊很是好奇,又不敢明目張膽偷聽。
島上天氣受熱帶台風“杜鷹”影響發生驟變,海島發布了危險預警,為了安全考慮緊急叫停一切外出活動,婚禮儀式被迫取消。
别墅因為建在小島西區的背風坡上,暫時影響不大,但關助理和他帶來的人都被困在東區過不來,所有對外的輪渡和飛機也都無法出港。
也就是說,他們很可能要在這裡過夜。
陸昀铮瞥了闫硝一眼。
和這人一起過夜,開什麼玩笑?
闫硝沒看見他的眼神,拿出手機迅速百度,台風“杜鷹”是突然路徑偏移波及到了海島,如果完成第二次“眼壁置換”風力還會加強。
他把手機放到陸昀铮面前,對方看到後也皺起眉。
關助理還在斷斷續續叮囑:“台風不知道會不會在島上登陸,您和林先生千萬别在客廳和窗邊待着,我盡快聯系西區派人去别墅……”
闫硝看向窗外,烈風刮動樹枝左搖右晃,一整面牆的落地窗也隐隐傳來悶響,他一刻也不敢耽誤,推着陸昀铮去到二樓背風的書房。
并且很識趣地沒跟他留在同一房間,隻留了句“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就帶上門出去。
他覺得還是應該讓陸昀铮自己冷靜冷靜。
适當的放置也是“馴化”過程的一種手段,雖然陸昀铮并不是他手上的小馬駒。
任憑窗外風雨如晦,書房裡安靜得隻剩打字聲。
陸昀铮點開剛收到的新郵件,動作頓了頓,似乎在分析這東西值不值得他停下手中的工作去理會。
這是“林硝”的調查資料。
在被林家接回之前,他原名姓闫,出身普通家庭,半年前一場車禍導緻養父去世,養母重傷,至今仍在住院,還有個上學的妹妹。
這人半年間輾轉做過許多兼職,像是很缺錢的樣子。
他的急功近利,趨炎附勢,似乎都合理了。
陸昀铮沉吟片刻,回想起上午在莊園,林知絡對闫硝笑裡藏刀的态度,心裡有了猜測。
恐怕這家人内部遠沒有表面看起來和諧。
就這樣也能笑臉相迎左右周旋,真不知道這人是在裝傻扮豬吃虎,還是真傻到看不出人家跟他不是一條心,被賣了還幫着數錢呢。
闫硝哪知道自己已經被别人查了個底掉,他小心翼翼走出房間查看情況的時候,剛好聽見一樓客廳的座機響了。
關助理說聯系不上陸昀铮,急的誠惶誠恐。
闫硝也怕樓上那位傷患出點什麼事,剛要去找,卻見陸昀铮就坐在二樓欄杆邊上看着他。
“手機沒信号。”陸昀铮語氣疏冷。
但看起來還很健全。
闫硝給關助理報了平安,電話兩頭的人都松了口氣,一通電話斷斷續續,打了五分鐘才挂斷,陸昀铮一直坐在高處靜靜看着。
挂了電話,闫硝總結了一下情況:“我們今晚要住在這裡了,而且,關助理說,廚師和私人醫生來的路上差點讓風連人帶車刮走,過不來了,所以……”
陸昀铮極輕地“啧”了聲。
比與闫硝同在一個屋檐下過夜更讓他心煩的是——
隻有他們兩個人。
但也不止他面對這個未知的夜晚會産生抵觸,闫硝也是有點緊張的,他還沒有完全了解陸昀铮的生活習慣,比如怎麼幫他換衣、洗澡、給傷腿換藥、上床睡覺……
每一項任務似乎都不簡單。
闫硝腦子裡天人交戰一團亂麻,半晌也沒理順。
他攤手道:“反正也隻有我能幫你了,就将就一下吧。”
但顯然對于陸大少爺來說,這不是一件能将就的事。
“我不麻煩你,你也别來打擾我。”陸昀铮撂下這句話,頭也不回,操控着輪椅回了書房。
房門嘭一下關上。
闫硝無聲抓狂一會,掐着腰學陸昀铮“啧”一聲。
這麼難伺候的主兒他還是頭一回見!
不打擾就不打擾,我看你一會怎麼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