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嗓子讓在場所有人一愣,視線齊刷刷看過去——
“剛才那一池子水怎麼沒把你這滿嘴屎味涮幹淨!有沒有素質啊你!我就該把你也踹成個殘廢!你唔……”
闫硝罵到一半,幾乎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卻被人捂住嘴一把摟回去。
他重心不穩跌倒,七手八腳爬起來後瞪着陸昀铮,後者抽了幾張紙巾拍在他赤紅汗濕的臉上,眼神不怒自威。
“難受的不是你了,鬧什麼鬧?”
“可是他該罵啊!”
紙巾粘在闫硝臉上,他也不去拿,梗着脖子氣呼呼的,跟個河豚一樣。
紙巾被他的呼吸一下下吹起來,好像這口氣出不去,就要原地氣爆炸了。
陸昀铮看着覺得好笑,這種景色真是頭一回見。
平時看着跟個開朗的向日葵似的,溫溫和和又百依百順,喝了酒居然像個混世魔王一樣,什麼都敢做。
被闫硝這一鬧騰,陸昀铮方才還缭繞在心頭的怒氣頃刻丢失了方向,氣到現在,已經不知道在氣什麼了。
似乎生氣的情緒會轉移,闫硝把他的氣生走了。
他原本沒想搭理那個攔路的垃圾,關景自會處理好一切。
但現在,陸昀铮改變了想法——
他擡手撥了一通電話,對面很快接通,一個上了年紀的聲音恭恭敬敬地叫了聲:“陸處。”
……
幾分鐘後,電話挂斷,對面的“小廖總”立刻接到了電話,廖老爺子把自家兒子罵得狗血淋頭,要他立刻去道歉。
“小廖總”不樂意,電話裡的人厲聲罵道:“小兔崽子你懂個屁!你知道他是誰嗎?趕緊去給陸先生道歉!”
那人沒法,隻好湊上來不情不願一句對不起,廖老爺子立刻罵道:“什麼态度!……”
後面的說話聲變小了,沒人知道他們又說了什麼。
闫硝隻看見剛才還嚣張跋扈的人,瞬間低眉順眼起來,好聲好氣地來道歉。
他一時還有點發愣。
車窗突然被升起來,陸昀铮冷淡地問了他一句:“行了嗎?”
闫硝懵懵地點頭,後知後覺才開始疑惑,陸昀铮幹嘛這麼問他?
這一頓折騰徹底耗光了他的電量,剛才還生龍活虎的人徹底歇菜了,一路上頭抵着前座靠背悶不吭聲,終于又恢複了安靜的狀态。
像蜷在身邊一隻跑累了的小狗一樣。
陸昀铮坐在旁邊處理工作,一眼也沒瞧他。
半個小時以後,車子停在林氏的公司大廈門口,林家安排來接人的人就等在路邊。
關助理把人慢慢扶出來,交接給對方,闫硝一點也沒掙紮,或者說,是安靜的一點動靜也沒有。
陸昀铮終于偏了偏頭,看着窗外的動靜。
這會倒是不死纏着了,剛才在俱樂部包間的時候,不是抓得挺緊的嗎?
邁巴赫在路邊停了一會才離開。
闫硝被西裝男扶着走到大廈門口,對方試探着問他醉到什麼程度?還能不能自己走?
“我沒醉,就喝了一點啊。”闫硝的聲音聽起來很平穩。
聞言,西裝男動了歪心思,他原本接到的任務是把這位少爺安全送去酒店,再開個房間給他睡覺,但他剛下班就接到臨時加班的電話,心裡很不服氣。
更何況,這林董事長新認回來的兒子也并不受寵,他還趕着跟女朋友約會呢!
于是西裝男就這麼把闫硝丢下,囑咐他自己去開房間睡覺,随後美美去赴約了。
沒人管的闫硝磕磕絆絆走了兩步,差點一腳踩空把自己摔死。
他慢慢在石階上坐下來,撐住愈來愈重的腦袋,緻幻劑的副作用發作,頭痛欲裂的感覺像是有人在他的腦袋裡放煙花。
闫硝抱着腦袋蜷縮在台階上,每一口呼吸都灼熱發燙。
一直在門口坐了一個多小時,終于被善良的路人發現,準備拿他的手機聯系人來接。
這手機還是關助理後來讓人從舞廳的彩紙堆裡扒拉出來的,不然闫硝今晚恐怕可能會在派出所過夜了。
作為闫硝手機最後一個通話的号碼,陸昀铮被選中了。
他接到電話時,正在家裡書房跟關助理談事,電話對面傳來一個女聲,陸昀铮眉頭皺了皺,但聽清楚原由之後,臉色漸漸變得森冷。
關助理察覺到這股駭人的涼意後,着實捏了把汗,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卻聽見他老闆要他回林氏門口接人。
而且是接回來,接到家裡來!
這話信息量實在有點大。
關助理瘋狂運作的大腦都有些跟不上,他什麼也沒敢問,隻好先去執行命令。
陸昀铮坐在書房的落地窗邊,看着樓下車子走了又回來,關助理去而複返,說闫硝已經在客房睡熟了。
他點了點頭,沒說話,手指一下下轉着那枚戒指。
就闫硝這警覺能力,陌生人給的酒随便喝,不熟悉的人也跟着走,簡直把“快來騙我”四個字貼在了腦門上。
今天如果不是他多管閑事,就闫硝這副爛醉的德性,指不定要被賣到哪去。
如果之前看林知落對闫硝的态度,還隻是猜測他跟林家關系不合,那麼現在這個猜測已經完全有了依據。
連手下的人都敢這麼對待闫硝,相比他在林家的地位一定非常不被重視。
既然如此……他又怎麼會死心塌地為林家辦事?
可如果不是為了給林家謀利,闫硝對他的殷勤又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