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夜蛾老師。圭他……在他下定要完成的事情面前,會變得格外的冷靜。他不會有事的。”
冷靜?
可為什麼冷靜了還會一次次在死亡邊緣徘徊?
夜蛾正道歎氣:
“我知道了。”
會議結束。
五條悟前去小嶋圭的宿舍,禮貌地在外面敲門,過了許久小嶋圭才出來開門,面帶疑惑:
“你不是有鑰匙嗎?為什麼不直接進來?”
“主人在家,我總要征得同意才行~”
小嶋圭頓時無語,他無奈道:
“你什麼時候要征得我同意了,明明每次都自主主張……”
“情況和情況不一樣嘛~”
五條悟微笑。
他剛一進門,就看見了擺在桌子上的一本厚厚的冊子,擡腳走過去,問道:
“這是什麼?”
小嶋圭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淡淡道:
“回來就放在這裡了。他倒是清楚地知道我在哪一個房間住。”
五條悟挑眉,看來是夏油傑送過來的啊,應該就是他入侵高專結界的同時放進來的。
“早就知道你在這裡住,”
五條悟翻看着冊子,“大概是我們高專内部有人把情報賣給了他,又或是……内部出了叛徒。”
隻是進出高專的工作人員數量沒有五百也有一千,排查起來難度極大,就算有走廊和門口的監控,也很難縮小嫌疑人的範圍。
五條悟手放在冊子上,上面殘留的咒力痕迹他很陌生,并不是他熟悉的人。
“你看完了?”
五條悟問。
“都送到我家裡面了,總得看看是什麼東西。”
小嶋圭扯了下嘴角,嘲諷道。
厚厚的一本,裡面全都是血腥殘忍的照片,并附有詳細的備注。一頁又一頁,是一些自小就擁有咒力的人的生平,和他們所遭遇的一切。
全本充斥着普通人類的厭惡和憎惡,闡述了這些人曾經因為排異,殘害自己同胞而做出了各種慘無人道的事情。
擁有咒力的人在兒時因為異于常人,被人群排斥、憎惡,被視為不詳的征兆,因為看不見咒靈,普通人便将發生的所有不幸事故,全都推到了擁有咒力的人身上。
在他們不知道的世界角落裡,有多少優秀的咒術師,被這些猴子的惡言重傷,被他們虐待,能夠存活到現在,能站到高專的這個舞台,已經是最幸運的一批人了。
在這個途中,已經有無數未來的咒術師,死在了猴子的偏見和歧視中。
這些……下等人類。
在冊子的最後一頁,上面寫了一句話:
“圭,歡迎來到咒術師的世界。你之所見,僅我所見的百分之一。”
“戰前送這個東西,簡直是動搖軍心哎。”
五條悟眉毛一掀:
“圭,你怎麼想?你會因此而改變你的想法嗎?”
小嶋圭隻平靜地說道:
“世界的不公,與我無關。”
難道這世界是從他出生起才變成這樣的嗎?難道他一個人就改變這個世界的格局嗎?
未免将他想得太重要了,也未免将他的格局,想得太過宏大了。
小嶋圭沒有咒力時,隻能凄凄慘慘地死去,成為他們建立新世界的墊腳石,并以此證道,甚至連累了母親;身份徒然轉變,成為了咒術師,難道他就要忘掉之前所有的一切,然後承擔起拯救族群的力量嗎?
真是太可笑了。
辛辛苦苦送資料進來,難為他了,可惜小嶋圭的想法不會有一丁點的動搖。
五條悟露出微笑,附身在小嶋圭額頭親了一下:
“這才是圭嘛。”
他拿起冊子:
“這東西我先拿走了,說不定在裡面還能找到點線索,晚上好好休息,我明天來找你。”
小嶋圭可有可無地點頭:
“嗯。”
五條悟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捧起小嶋圭的臉用力親了下去。
“嗚……你幹嘛!”
小嶋圭被咬住嘴唇,口腔裡面被狠狠輕薄了一遍。
“知情不報!等這次結束之後再懲罰你~”
小嶋圭頓時理虧,不說話了。
“走了~”
五條悟在他鼻尖親了親,摸了摸他的腦袋,轉身離開了。
小嶋圭目送着他的背影,無聲道:
“再見。”
戰前部署一層層分派下去,在各個支點安排人手,駐守點位,防止遺漏。
有人來通知小嶋圭:
“小嶋前輩,您被分到了東京區,請在下午六點前,到指定地點集合。地址我已經發給你了。”
“好,我知道了。”
小嶋圭回道。
那人确定小嶋圭收到了消息,便放心離去。
可到了時間,小嶋圭卻找不到人了。
“小嶋圭呢?”
負責統計名單的人滿頭大汗,小嶋圭的電話怎麼都打不通:
“去問五條先生!他一定知道。”
五條悟聳聳肩:
“我也不知道。可能去上廁所了吧。”
負責人:“……”
說得好輕巧!
“五條先生!要是您知道他在哪裡的話,請及時告訴我,如果他來不了,我需要重新安排别人!”
“那就安排别人吧~”
五條悟輕飄飄說道:
“七海~~”
七海建人充滿怨念地回了一聲:“什麼事?”
“打起精神來!七海!”
五條悟囑咐道:
“圭的區域就拜托你多照看了~”
“哦,好。”
哎,工作量又加大了。
這是什麼同事,什麼上司!破單位!
灰原雄本想參與這次的計劃,可鑒于他和夏油傑曾經要好的關系,并沒有被列入到計劃中,留守在咒術高專,負責後方安全,保護幾個一年級生。
他本來有些不願意,但小嶋圭在他耳旁說了一句什麼,安安靜靜地表示同意了。
“沒有到場的,還有那兩個一年級生,熊貓和狗卷棘。”
五條悟輕描淡寫道:
“名單上也記得劃一下,我安排他們倆去幹别的事情了。”
負責人:“!!這種事情早點說好嗎!”
他急匆匆地走了。
五條悟望着前方的夜空,到現在還是一片寂靜,沒有詛咒師的人出現,也沒有咒靈出現。
七海建人站在他身後:
“學長……全部交給他們真的好嗎?”
他沉靜的語氣裡,罕見裡帶了一些擔憂。
“就算我去,也改變不了什麼。七海,你知道的。”
五條悟微微偏頭,臉上的表情有些苦澀:
“倒不如不去為好。我就算在場,也不能插手。”
七海建人沉默了。
遠處咒靈的身影若隐若現,開始大批量地出現。
“抓緊幹完工作,早點回去,說不定還能看見戰鬥的終局。”
五條悟擡頭望着遠方,緩緩說道。
“但願如此。”
七海建人轉身就就走:
“希望他們都能平安。”
同一時間。
夏油傑踩在了高專的地面上。
薨星宮的入口處。
夏油傑一路勢如破竹,守衛防線在他的面前就像紙糊一樣,輕易就讓他闖入了最深層。兵力被分散,高專剩餘的大部分人,全都去守衛那個特殊的少年,乙骨憂太。這裡隻有固定值班的人。
或許想不到,他的目标其實會是天元吧。
這條路他曾經走過一次,上一次他沒能成功走到底,中途因為五條悟的緣故,無奈撤退了。
他再次站在了當年星漿體被殺的位置。
那一天,五條悟領悟反轉術式,成為了毋庸置疑的最強者。
同時也在那一天,他被甚爾重傷,醒來之後有了前世的記憶。
隻是已經太晚了,圭因為太過恐懼他,已經向悟告白,得到了悟的庇護。
如今,十年過去。
他的雙手已經沾滿了那些下等人類的肮髒血,他的身後是他召集起來的,信賴的家人,他為之厭惡卻在不停吞服的咒靈。
想要的東西,卻越來越遠。
這是走在理想道路上的必要的犧牲。
夏油傑堅定地認為。
“噗嗤!”
身後有動靜傳來,夏油傑回頭看去。
小嶋圭的劍已經刺入了擋在他身後,形成防護牆的咒靈肚中。
“啊!”
咒靈張大了嘴巴發出短促的尖叫聲,很快消散在空氣中。
“你果然來了,圭。”
夏油傑笑了起來:
“悟呢?你沒有告訴他吧。”
“怎麼?你很怕他嗎?”
小嶋圭諷刺道。
夏油傑沒有理會小嶋圭的挑釁,嘴角邊的笑意溫柔極了:
“不。我隻是很高興,你還是選擇站在了我這邊。”
小嶋圭覺得這個人的腦子好像有點問題,面無表情道:
“我是來殺你的。”
“可是你居然猜對了我的位置。難道不是嗎?站在這裡的,隻有你一個人。那幫愚蠢的人,沒有一個知道我的位置。”
夏油傑笑:
“你果然了解我。我送給你的東西,你看了嗎?”
“無聊,已經扔了。”
小嶋圭刺啦一聲,刀刃卷起一陣狂風,霎那間防護牆的咒靈已經被砍得七零八落,小嶋圭猛地向前,幾乎快要刺入夏油傑的後脖頸。
“唰!”
夏油傑忽然消失,再次出現時已經到了十米開外的遠處。
小嶋圭提着劍再次沖了過去。
“嘭!!”
石牆碎裂,地上滿是碎石。
“為什麼不用你的咒靈?難道為了分散戰力,你沒有多少儲存了?”
夏油傑不停閃避:“我知道你的能力,圭。不要用這種激将法,對我沒有用的。況且,你也太小看我了~”
嘩啦啦~~
夏油傑手臂張開,一瞬間從背後湧現出密密麻麻的咒靈,像是潮水一樣,向着小嶋圭湧了過去。
“這都是,給你預備的,圭。”
小嶋圭漠然不語。
咒靈潮和小嶋圭撞上,在原地砸出一個巨大的坑。
“轟!!”
同一時間。
乙骨憂太忽然擡起頭:
“裡香,你有感覺到什麼動靜嗎?”
裡香乖乖待在他的身後,脆生生道:
“沒有哦~~”
一道風刃忽然劃破了建築,碩大的宿舍樓轟然倒塌,乙骨憂太從裡面狼狽地滾出來。
“小心點,要是弄壞了夏油大人要的貨物怎麼辦!”
有個女聲輕斥道。
“不是說隻要那隻咒靈就好了嗎?”
男聲遲疑道。
“多帥的小哥哥~死了多可惜~”女聲調笑道。
裡香聞聲而動,幾乎是瞬間就沖了出來,爪子向着空中的兩人狠狠拍去:
“憂太!!——是我的!”
“裡香,不要沖動!”
乙骨憂太喊道,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憂太!”
“鲑魚。”
從身側忽然出現了兩個人。
乙骨憂太回頭,驚喜道:
“熊貓!狗卷!你們怎麼來了?”
“他們是來找你的,小心!”熊貓喊道:
“五條老師讓我們來幫你!”
從煙霧裡面跳出來兩個人,他們擡頭望着這個巨大的咒靈,紛紛張開了嘴巴:
“這就是特級咒靈,裡香啊……!真厲害!”
在高專的後山處,距離乙骨憂太戰鬥的地方稍微有些遠的地方。
這裡是薨星宮的前殿。
小嶋圭一條胳膊不自然地垂下,他用咒力在上面輕輕一抹,很快恢複如初。
夏油傑盤膝坐在不遠處,他低頭看了一眼時間:
“三分鐘到了。為什麼不用領域?這是我特意給你留的咒靈,數量不多,幾百隻而已。圭,我已經很有耐心了。特意給了你三分鐘,我很忙的,所以請你讓開,我不想殺掉你。”
小嶋圭收劍入鞘,平靜地說道:“可是你已經殺掉我了。”
夏油傑靜默了片刻:
“這是在做什麼?圭,你該不會想要放棄吧。”
半空中,布滿了層層疊疊的咒靈,團團圍住了小嶋圭,讓他半點都無法靠近夏油傑。
小嶋圭知道,夏油傑并不是怕單打獨鬥,而是在耍着他玩罷了。
“我也曾經試圖站在你的立場上,思考這個問題。”
小嶋圭抓住旁邊的一隻咒靈,手揉搓着,用咒力強行将它壓縮成球,小小的,沒有一點重量,他看着夏油傑,張嘴就把它吞了下去。
“确實很難吃。”
夏油傑臉上的笑意此時終于慢慢消失了:
“你想說什麼?圭,你以為我是因為無法承擔這種痛苦,才變成這樣的嗎?圭,這點……”
“不,我也是用了很多辦法,才讓它變成這樣,我沒有你的術式,隻能使用咒術的力量,強行壓縮。”
小嶋圭擦了擦嘴:
“你可能很痛苦吧,吃完之後惡心的感覺會在喉管内揮之不去,就算喝無數杯水也無法抹除這種難受。我試過很多次了。擁有這樣的能力,真是不幸啊。”
夏油傑勉強一笑:
“我是不是該多謝你的體諒?……你為什麼要吃它,這對你來說,沒有意義。”
“确實沒有意義。所以,我想了很多種辦法。”
小嶋圭雙手合十,他慢慢撐開,一個白色的結界在他的掌心中間閃爍,他雙手扯開,霎那間,結界變得無比龐大,将所有的咒靈都卷了進去。
夏油傑隐隐感覺到有些不妙,往後扯了幾步。
“啪!”
小嶋圭再度雙手合十,白色結界縮小回原來的狀态,裡面裝滿了咒靈,變小之後團在一起,幾乎看不清模樣,隻有黑黑的一團。
“這是我上次失敗之後,想出來的,唯一能打敗你的方法。”
小嶋圭掀開前胸的衣服,啪一下,将白色結界摁入自己心髒的位置。
夏油傑面色一變,幾乎瞬間就沖到了小嶋圭的面前:
“不!住手!”
可是已經晚了,夏油傑隻來得及拉出小嶋圭的手臂,因為他的阻礙,白色結界稍微偏離了一點位置,可依然在心髒的下方。
小嶋圭幾乎是閃電般出手,掐住夏油傑的脖子,輕聲念誦咒語: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濁殘穢,盡數祓除。”
黑色的帳從兩人的頭頂慢慢延伸出去,籠罩了整個區域。
夏油傑手裡的尖刀抵着小嶋圭的喉嚨,臉色陰沉:
“為什麼要怎這麼做?圭,你這是在故意逼我嗎?你知道,我不想殺你的。”
小嶋圭放開了手,握住尖刀的頂端:
“真是冤枉,我哪裡逼你了。”
白色結界鑲嵌在他身體内,周圍的肌膚在影響下快要裂開,咒靈在裡面瘋狂湧動,想要打破結界從裡面出來。
小嶋圭原本蒼白的臉,此時血管爆出,附着在臉上,像是一道道血痕。
“你知道的,我結界術的成績是所有術式中,獨一檔的突出。除非殺了我,否則你沒辦法離開這裡了。”
小嶋圭露出一絲奇異的微笑:
“不要再裝出一副,好像不願意傷害我的樣子了。真是讓人惡心。
——我現在又一次阻礙了你的夢想之路,現在,你沒有别的選擇了,夏油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