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照寒卻搖了搖頭。
“你這孩子,遭了這番難,還是死性不改?”
“可您真的覺得,大師兄和先生他們謀會謀反嗎?”她看着長公主,不甘道。
長公主隻是輕輕笑了笑,擡手摸着她的頭:“屬實不屬實的,都已蓋棺定論了,你一個小丫頭又能做什麼呢?”
沐照寒的另一隻手縮回袖中,輕輕摩擦着那枚誓心令,猶豫良久終是沒有拿出來,她早已不是為着讓别人贊同自己便喋喋争論的小孩子,隻是笑道:“您說的對,先生當時已是内閣首輔,就算真是冤枉的,那動他的人,也不是我能惹得起的。”
“這才是聰慧的孩子。”長公主欣慰道,“楊鴻生從前最疼你,你能好好活着,他便能瞑目了。”
沐照寒颔首,站起身對她行了個禮:“孩兒此番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長公主見她這副架勢,斂了笑道:“說吧。”
“孩兒有樁差事,需離京幾日,今日同來的那個小姑娘叫青陽,是孩兒在南錦時救下的,她年歲還小,孩兒不放心将她留在誓心閣居住,想讓她在您這兒暫住些日子。”
長公主聞言,緊繃的神色緩和下來:“就這點事兒,還值得作揖俯首的?讓她住下便是,我這府上再落魄,養個小丫頭還是不成問題的。”
“多謝長公主!”
“倒是你,别呆在誓心閣了,他們是群什麼人,不用我多說你也明白,而且過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你在那兒,我不放心。”長公主起身拉過她,“早些離開,搬來我這兒住,你從前的屋子,我還讓李媽媽時常收拾着呢。”
沐照寒笑着應允,又道:“可如今這差事已接下,就是要走,也需得辦完才行。”
“什麼差事啊,可有危險?”
“前日不是剿滅一群山匪嘛,需得去整理現場記錄在案,能有什麼危險,您不必擔心。”
“何時出發?”
“一會兒就走。”
“一會兒?”長公主闆起臉來,“又不是什麼急差,留下吃口飯再去。”
沐照寒見她年歲大了,倒有了小孩子脾氣,輕聲寬慰道:“用不了幾日便回來了,到時再陪您吃飯。”
“去吧,去吧,丫頭大了,我這老家夥管不住喽~”長公主靠在椅子上,拖着調子道。
沐照寒起身走到門口,又轉身跪下對着她磕了三個頭。
長公主輕啧一聲:”快起來吧,我這把老骨頭再扶你幾次怕是要散架了,放心,那小丫頭我保管幫你養的白白胖胖的。”
她起身道謝,轉身拉開門,卻聽得身後的長公主喚了聲:“寒丫頭。”
她回眸,長公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雙眼睛盯在她身上,片刻後吐出一句:“早些回來。”
她點頭:“好!”
剛走出屋子,青陽便迫不及待的跑過來,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她可又打大人了?”
“沒有,長公主疼我還來不及呢,怎會打我?”沐照寒拉着她走到李媽媽身邊,“我要出門辦個差事,需得離開京中幾日,你暫住在這邊,替我陪陪長公主和李媽媽可好?”
她怕青陽不肯,盡量放緩了語調,卻不料青陽當即應下:“好,大人可要早些來接我。”
從前在南錦時,她接了個麻煩的差事,夜裡不能歸家,青陽那時才十一歲,沐照寒不放心她獨自過夜,便将她托付給一個好心的大嬸照料,誰料有事耽擱,晚歸了兩日,青陽以為她不要自己了,硬是不吃不喝的在門口等了她兩日。
從那以後,即便一日内回不來的差事,她也隻是給鄰居塞些銀錢,請他們多關照些,再也沒敢将她直接送去别人家中照料,不成想這次倒是答應的痛快,她詫異了一下,又對李媽媽笑道:“勞煩您了。”
“勞煩什麼,長公主非說我年紀大了,什麼活也不許我幹,可把我閑壞了,我巴不得有這麼個小家夥鬧着我呢,還有啊……”李媽媽絮絮叨叨的跟着她走到門口,又拉着她的手說了些體己的話,才不舍的送她離開。
回到誓心閣已是晌午,遠遠的便看到一輛五駕的馬車停在誓心閣門口,那馬車華貴異常,将還算寬敞的道路幾乎堵了個嚴實,但向來跋扈的誓心衛們要麼繞路,要麼小心翼翼的從車旁的空隙擠過,無人敢上前驅趕。
好在那空隙對身形纖細的她來說還算通行自如,車窗開着,一個戴着面具的男子倚在窗口看着誓心閣的大門,他寬大的袖口從窗沿垂下,金線繡成的繁複花紋在陽光下閃着微光,華貴之極。
五駕馬車,是諸侯的禮制,沐照寒擡頭看了他一眼,他臉上的面具似石非玉,還隐隐帶着些木頭的紋路,看不出材質,雕的是個豎目獠牙的惡鬼,細看下甚是駭人,似是察覺到有人看他,面具男子緩緩轉過頭來,沐照寒忙移開目光,快步向前走去。
左見山還站在門口,見她回來忙迎了上去,雖疑慮她身邊的小丫頭不見了,但識趣的沒有多問,隻是殷勤的上前行了個禮。
沐照寒轉頭望向馬車:“這是何人的車馬?”
左見山低聲道:“這京中除了去年皇上封的承安侯,還有誰能用五駕的馬車啊?”
“承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