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陽順着窗戶爬進縣衙的門房中,照得小捕快身上暖融融的,他肩膀上的傷還沒好,依舊火辣辣的疼,可縣衙的官差幾乎都在剿匪時丢了性命,他隻得帶着傷在門房值守,不出意外的話,今夜都沒人來跟他換班。
他重重的打了個哈欠,閉目趴在窗邊,心中不禁盤算着自己若是累死了,衙門要賠給他老娘多少銀錢。
“笃笃笃……”窗框傳來幾下敲擊聲。
他沒好氣的睜開眼,剛要發作,卻看到了沐照寒的臉。
他直接從座位上彈起,後退了好幾步。
左見山半個身子探進班房,揪着衣襟将他拽了過來,問道:“你們縣丞呢?”
“丁縣,縣丞……,縣丞病,病了。”小捕快結巴了半天,終于擠出一句話來。
“那如今縣衙是誰在管事兒?”
“是,是趙典吏。”
左見山松了手,吩咐道:“帶我們去見他。”
小捕快出了班房,哆哆嗦嗦的帶着他們往縣衙内走去。
縣衙内冷冷清清,偶有幾個官差和仆從路過,見了他們都像躲瘟疫般匆匆離開,小捕快看在眼中,心中更是惶恐,步子愈發快了。
他在山中呆了兩日,秋雨濕寒,傷了他的膝蓋,但因後頭跟着一群誓心衛,方才還酸痛的雙腿,此刻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氣,不多時便到了後堂。
後堂的大門敞開着,正中的桌子上堆滿了卷冊,一個留着長須,面容清雅的男子正趴在那堆卷冊中呼呼大睡。
小捕快指着男子:“那,那就是,趙典吏。”
左見山見他那副睡相,大步走進屋内,重重拍了下桌子,趙典吏猛地睜開眼,驚呼道:“山匪!山匪打進來了!”
“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我是山匪嗎?”左見山将他從座位上拎起,厲聲質問道。
趙典吏被驚醒,腦子還糊塗着,他環視衆人,目光落在沐照寒身上,她那件墨綠色的衣衫極為眼熟,呆愣片刻後猛地想起,前日來的那位誓心閣的夏掌使,便是這副裝扮。
他睜大眼睛,雙腿一軟跪在地上:“不知誓心閣的大人們前來,還請大人們饒命啊!”
沐照寒看着他這副見鬼的模樣,不禁感歎誓心閣名聲真不是一般的差,她走到趙典吏身前,語氣柔和:“是我們未提前知會,怎會怪到你身上?”
說着,伸手将他扶起。
她臉上帶着和善的笑意,聲音也溫柔好聽,趙典吏看着她,感覺被吓丢的三魂七魄都回來了幾縷。
“這是沐掌使,來查山匪之事的。”左見山說道。
趙典吏吞了吞口水,賠笑道:“山匪不是都被誅滅了嗎?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沐照寒沒回應,隻是翻了翻桌上的書卷,發現是縣衙的賬目和登記人口的黃冊,疑惑道:“趙典吏這是在幹嘛?”
“此番剿匪,差役,民兵,死了不少,他們家中大多有妻兒老小,總要給些銀錢安撫。”
趙典吏想起自己方才伏案大睡的醜态,又局促的搓着手解釋道:“小的才疏學淺,丁縣丞又病了,隻得找了兩個秀才來幫忙,從早上折騰到現在,小的剛想歇歇,大人們便來了。
沐照寒放下手中的賬本道:“難為您了,還勞煩幫着安排下住處。”
趙典吏點頭哈腰的應下,招呼着人去收拾房間,自己也想借着由頭跟下人一起溜走。
“等下。”沐照寒開口叫住他,“丁縣丞生的什麼病?”
趙典吏停了步子,面色古怪的環顧四周,躊躇片刻才湊到她身旁低聲道:“他沒病,是被縣令大人的冤魂上了身了。”
“胡說八道,青天朗日的,哪來的來的冤魂?”左見山呵道。
趙典吏縮了縮脖子,辯解道:“小的沒胡說,昨日天亮時突然發了瘋,請了七八個郎中都沒瞧好,從北邊仙姑那兒讨了點符水才消停下來。”
夏知遠帶領的誓心衛前日到青雲縣時,縣丞還條理清晰的同他們說了山匪的信息,昨日誓心閣一走便發了瘋,哪有這般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