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丘丸是誓心閣的毒藥,服下後若不定期服用解藥,便會經脈倒行,生不如死,此毒的奇異之處在于,除了幾味必須的藥材定量外,其餘的輔藥都可适當增減且不影響藥效,增減過後,解藥的配方也要跟着變化,服毒之人若是不知詳細的毒方,便不可能自己制出解藥來,一輩子受人所制。
“用不着你服那陰損的毒藥,先起來吧。”沐照寒說罷,見他依舊跪在地上,起身走到他身前,俯身扶起他道,“隻需你幫我辦件事。”
黃覺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大人盡管吩咐。”
“丁縣丞的妻兒昨日離開了青雲縣,你帶幾個人,将他們尋回來。”
左見山詫異道:“隻是尋幾個人?”
“他們走的匆忙,我料想,應是沒那麼好尋。”
左見山當即了然,那丁縣丞的妻兒怕不止是離開,而且逃了,他抱拳拱手:“大人放心,他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屬下也必将他們尋回來,定不負大人所托。”
他起身又行了一禮,走了幾步又回頭道:“屬下不在時,大人若有事,可吩咐黃覺去做,他雖出身草莽,但算得上忠義,身手也極好,隻是大人吩咐他做事時,需盡量說得詳盡些,避免出亂子。”
見沐照寒應下,他又拜了拜,才退出屋子。
“家父曾在戶部任職……”
沐照寒回憶着左見山的話,腦中浮現出一個不苟言笑的長須男子的模樣,她眸光微動,喃喃道:“戶部尚書,左清沅……”
左見山的姓氏并不常見,他那曾在戶部任職的父親,也不難猜。
沐照寒幼時,先生時不時要遠赴北桓,他的老友同僚們偶爾會幫他來照看自己的功課,左清元也來過幾次,他那時還不到四十歲,頭發已白了半數,眼下還有深深的皺紋,再加上他不苟言笑,開口便是訓斥,沐照寒怕他,便不願讓他來。
可先生說,左清元年輕時并不這樣,他乃天昭十九年的探花,文采是頂好的,因長得俊俏,才沒被點做狀元,隻是國庫空虛,他作為戶部尚書,日日殚精竭慮,才累成了這副模樣。
先生還在内閣時,但凡敢批些大的花銷,左清沅隔日定會來堵他府邸堵門,罵罵咧咧的質問他會不會算賬,拿着賬本抓着他磨上幾個時辰,非逼着先生答應削減些許才肯罷休。
這樣的人,也會行貪墨之事嗎?
窗外響起一陣鳥鳴,沐照寒側頭望去,背後傳來的開門聲卻吸引了她的注意,喬晏從側間走了出來,半幹的頭發披散着,輕聲詢問道:“不知在下的房間在何處?”
沐照寒正唏噓左清沅之事,聞言随口道:“恐有人要傷你,你就留在此處吧。”
“在此處?”喬晏看着她,“大人是要跟在下同房而眠嗎?”
沐照寒猝不及防的被他這麼一問,才想起男女之防來,登時臉上一熱,但很快平靜下來道:“你去内間睡,我在外頭便是。”
她這兩日一直神色淡淡,喬晏大多時候看着她的臉都猜不出她的情緒,當下莫名覺得有趣,忍不住又道:“終歸是一間房,若是被旁人知曉,恐損大人清譽吧?”
喬晏盯着她,想再從她臉上尋到些異樣的神色,卻見她盯着自己笑道:“既然無論如何這清譽都是要損的,索性我們同塌而眠罷了。”
“大人對在下有救命之恩,若真要在下服侍,在下也沒有不依的道理,在下這就服侍您沐浴更衣。”喬晏說着,半跪在地上,伸手去脫沐照寒的鞋子。
他的衣衫松松垮垮,隐隐約約露出脖頸上所戴的紅繩,皮膚因為泡過溫泉,微微發紅,沐照寒腦中忽的蹦出句詩來“開窗秋月光,滅燭解羅裙”。
這莫名冒出的淫詞讓她瞬間紅了臉,她從椅子上彈起,連着後退了好幾步,嗔道:“喬家就算落魄了,你也終歸是讀過聖賢書的,如此做派,成何體統!”
她轉身從包裹中拿出一套幹淨的衣物,大步進了側間,重重的關上門。
喬晏起身,緊了緊半敞的衣襟,對緊閉的房門提高聲音道:“在下在外頭候着,大人若是需要服侍,喚一聲便是。”
“用不着!”聽着門内傳來女子羞憤的呵斥,他終于忍不住輕笑出聲,窗外又傳來一聲低低的鳥鳴,他斂了笑走到窗邊,一隻漆黑的小鳥正停在窗沿上,喬晏伸手取下它腿上的字條,上書“軒雲道長已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