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臉漢子在沐照寒面前站住腳,偷瞄了一眼她身旁人高馬大的誓心衛們,率先開口道:“你别讓他們打我,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沐照寒拉過凳子坐下,問道:“他們為何要打那婦人?”
“胡家媳婦昨日收了官府給的田契,今日典吏老爺要讨回去,她不肯給,才挨的打。”
“官府為何要給她田契?”
“她男人和小叔子前些日子跟着衙門去剿匪,都死了,家中沒人能再給神木侯出力種地換糧食,那塊地,是官府給的買命錢。”
沐照寒問道:“你們為何要幫神木侯種地換糧食,此處與神木侯府相隔甚遠,應不是神木侯的采地吧?”
“我們的田契都在官府手裡,官老爺們怕神木侯,便将我們送了他做人情。”黑臉漢子憤憤道。
沐照寒面上疑色更重了些:“官府憑什麼拿你們的的田契?”
門口的一個老者重重咳了幾聲,黑臉漢子愣了下,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閉口不言。
此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肚子餓,交了田契,有糧吃。”
沐照寒看向村民們,發現說話的一個十歲出頭的女童,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臉上還挂着略微呆滞的笑。
她身後的一個婦人聞言面色蒼白,死死的捂住女童的嘴,又擡手在她身上打了幾下:“小月,住口!”
沐照寒起身走到那被喚作小月女童身前,對婦人道:“放手。”
婦人身子輕顫一下,怯怯收手,一雙眼睛卻滿載愠色盯着小月。
“你繼續說。”沐照寒柔聲對小月道。
小月連連搖頭:“娘親不讓我說了。”
沐照寒躬身,笑着摸了摸小月的頭:“那就不說這個,姐姐隻是想知道,地裡本就長了糧食,為何還要拿田去同官府換呢?”
“天上不下雨,地裡也沒長糧食……”
“死丫頭,别胡說八道!”黑臉漢子沖到小月旁邊,扶住她娘親搖搖欲墜的身子,粗暴的扯過她呵斥道。
沐照寒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伸手扣住黑臉漢子的手腕,冷冷道:“搗亂搗到誓心閣頭上了?”
黑臉漢子活了這麼多年,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青雲縣,也不知誓心閣是什麼,但依舊被她的語氣吓得跪在地上:“草民哪敢搗亂,隻是這丫頭是個傻子,說的都是胡話,聽不得的。”
“大人,我隻同那姓辛的狗奴才說了兩句話,他就吓暈了,我已命人拿涼水去潑了,大人有話,先問這狗腿子吧。”黃覺提着趙典吏進了屋,将他推到沐照寒面前。
趙典吏一張臉已腫得看不清五官,口齒倒是依舊清晰,他挨了打,反倒激起了幾分血性,梗着脖子道:“你們有本事倒是去尋那神木侯的麻煩,我一個小吏,不幫神木侯做事要被他打死,幫他做事又要被你們打死,怎麼都是個死!”
說到死,他剛燃起的血氣又被澆滅了,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若知道花了那麼多銀子是來這青雲縣做狗,我當初就是被丈人磋磨死也不來~”
村民們紛紛後退,就連跪在一旁的黑臉漢子見他這副瘋癫模樣,都驚恐的挪遠了些。
“你們還躲,今日若不是老子攔着,那姓辛的早就一把火把你們村都燒了!”趙典吏抓住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指着沐照寒道,“你是村長吧,你告訴她,我是不是攔着他們放火了,我是不是救你們了!”
村長點頭如啄米:“是,是,趙老爺仁慈。”
沐照寒聽着,伸手扶起趙典吏,轉頭問村長:“村中可有傷藥?”
“有,有。”
趙典吏狐疑的看着她,目中燃起了些許希望,卻又聽她對黃覺道:“帶趙典吏去别去擦些藥,問問此事的始末,記得客氣些。”
黃覺了然一笑:“遵命。”
說罷攙着趙典吏,拖拽着出了屋子,其他村民趁機跟着離開,黑臉漢子起身拉着小月和她娘也要走,卻被一把劍鞘攔在身前,“你們留下。”
黑臉漢子面如死灰,不知自己造了什麼孽,濃眉皺成一團,乞求道:“大人就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這位大哥的意思是,不想我摻和此事,由着神木侯府的惡奴打人燒屋?”
黑臉漢子張了張嘴,怯懦道:“我們又沒拿官府的田契,怎麼也打不在我們身上,這大半個村子都是一個姓氏,平日裡便欺負我這個外來漢,他們挨打我也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