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晏正被她的話驚得發愣,門外便響起了敲門聲。
沐照寒起身開門,見黃覺正站在外頭,張三李四等在一旁,見她出來,趕忙道:“王五是黃巡使看着長大的,他才如此沖動,大人莫要怪罪他呀。”
“哎呀,你們走吧。”黃覺推了二人一把,轉頭對沐照寒一揖,“屬下沖動了,還請大人責罰。”
她看向張三李四:“你們先退下吧。”
二人無奈應下,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黃覺低着頭:“大人如何處置,屬下都認。”
“左見山又不怨你,有什麼好責罰的,消氣了?”沐照寒下了台階,回眸問他。
黃覺跟了上來:“誓心衛有死傷再正常不過,隻是,隻是王五還不滿二十歲,打小兒就在山裡做賊,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後來做了誓心衛,同西街的姑娘好上了,一心想在京中買個宅子,省吃儉用的,肉都不舍得吃一口,好在他比我機靈,江海司的首座看上他,有意讓他過去,我想着好呀,江海司累是累了點,最起碼不用把腦袋挂在褲腰上過日子。”
“可這小子,非要來陪我辦這最後一樁差事,那日走之前,左見山明明說,明明說不會有事,我就想着,他平日裡不愛出門,讓他去章潭郡逛逛也好……”黃覺偏過頭去,哽咽着再說不出話來。
沐照寒也不知如何安慰他,隻好試着岔開話題:“你說你們從前是山匪,如今怎麼做了誓心衛呢?”
黃覺抿抿嘴:“那話可就長喽~”
“無妨,我正好得空,你慢慢說。”沐照寒盯着他的眼睛道。
黃覺吸着鼻子擡手一指:“我們原先在涼川做山賊,也不遠,打這兒出發,往西走上三四日便到了。”
涼川群山林立,可供耕種的土地并不多,本就供養不了多少人口,一到災年,更是要餓死大半,不少人為了活命,便落草為寇,靠着劫掠過路的商隊過活。
“我三四歲時,遇上蝗災,我娘活不下去,抱着我上山,就瞧上大當家是個女人,盼着她心腸軟能收下我給口飯吃,可災年的山寨也不好過,大當家怎麼都不肯收,我娘就抱着我跳了崖,她摔死了,我挂在歪脖樹上,被大當家撿回去,就這麼做了山匪了。”
黃覺抱着胳膊,嘴角微微揚起:“大當家說我命大,有福氣,你别說,自打她把我帶回山寨,一晃十幾年,涼川都沒再遭過什麼大災,直到五年前……”
五年前,涼川先是從春季開始大旱,從三月到八月,滴水未下,好在山匪們也不全靠打家劫舍過日子,年成好時,他們也會自己種些莊稼,所以山寨中還有不少存糧,省着點吃,足夠他們熬過冬天。
可不成想到了九月,忽的天降大雨,連下了近一個月,山洪淹了糧倉,徹底絕了他們靠存糧過冬的念頭,山匪們被逼無奈,隻得又幹起了老本行。
如此過了兩個月,冬雪初落時,一群官兵突然沖進山中剿匪,黃覺他們的山寨靠近山腳,首當其沖與官兵打了起來,活捉一個後才知道,不知哪個山寨好死不死的,劫了給皇帝的貢品。
涼川的群山中,并不隻有黃覺他們一夥山匪,大當家多方打聽,終于探聽到是黑風寨所為,黑風寨是涼川最大的山寨,大當家便聯合其他山寨首領前去交涉,希望他歸還貢品,息事甯人。
可黑風寨不依,左右他們在山頂,下頭有其他山寨頂着,剿匪官兵的一時半會也摸不着他們的寨門,他們可不在乎其他山寨的死活。
剿匪的官兵來了一波又一波,好在山路難行,又積了雪,還有不少野獸出沒,黃覺他們就這麼跟官兵們周旋了一個月,直到一日,又來了群剿匪的,身手比從前來的高了不止一個檔,他們着實不是對手,隻得跟着大當家往大山深處退。
可寒冬臘月的,一群人沒個住處,在山中東躲西藏也扛不了多少日子。
“我想着反正也是個死,高低也得拉幾個墊背的,便在他們下山路上的雪窩子裡趴着,趁着天色暗,一把撲倒領頭的,抓着他就奔着山崖下頭沖。”黃覺歎了口氣,“可惜呀,積雪太厚,沒摔死他。”
黃覺正好摔在他身上,那人被砸的不省人事,他憑着一股子牛勁,硬是将那人拖到了大當家面前。
可大當家并未傷那人,隻是同他講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希望他的人能放自己兄弟們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