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需與你同床,你房内那張羅漢塌予他便是,恐有人要害他,除了你,我不放心旁人守着他。”沐照寒走到喬晏身邊,将他往黃覺的方向一推,“勞煩你了。”
“行吧。”黃覺勉強答應下來,拉了把還在望着沐照寒發愣的喬晏,“走吧祖宗。”
喬晏掙脫開他:“我還有幾句話同大人說。”
“啧啧啧,我還有幾句話同大人說。”黃覺陰陽怪氣的模仿他的語調,“得,你說吧,我先回房了。”
喬晏轉向沐照寒:“你……”
“朝顔行動不便,丁妙妩年幼,這裡又沒别的女子,她們隻能同我一起住,你還留在我房裡,不合适。”
喬晏沉默一瞬,再次開口:“那我……”
“黃覺與你都是男子,沒什麼好避諱的,況且又不睡在一張床上。”沐照寒看着他,“還有别的問題嗎?”
喬晏想說的話都被她說完了,臉憋的通紅,半晌才擠出來一句:“你昨日輕薄了我,今日便要趕我走,你,你這不是始亂終棄嗎?”
“去都察院告我吧,官員失德,歸他們管。”沐照寒揮揮手,轉身進了屋。
屋内的二人局促的站着,沐照寒在包袱中翻出一瓶傷藥塞到丁妙妩手中:“側間有溫泉,旁邊的矮桌上有換洗的衣物,去暖暖身子,朝顔身上的傷口需塗些藥,不然怕是會留疤。”
丁妙妩一直在哭,朝顔替她道了謝,沐浴後又柔聲哄着她進了内間,過了良久,她哭累了,才終于沉沉睡去。
朝顔這才掀開簾子,慢慢走到桌邊,耳朵動了動,笑道:“大人可是在做天工鳥?”
正在擺弄天工鳥的沐照寒擡頭,驚訝的看向她無神的雙眸。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妾身聽出來的。”
“這如何聽得出?”
“天工鳥的雙翅由數個卡扣連接,扇動時,有固定的節奏。”她纖細的手指叩擊桌面,發出“嗒-嗒嗒——嗒-”的聲音,又忽的停下,蹙眉靜默片刻,才開口道,“兩邊翅膀的頻率不一緻,應是一側的卡扣尺寸有偏差。”
沐照寒啟動天工鳥,可無論是肉眼看還是耳朵聽,都分辨不出哪裡不一樣了。
朝顔順着桌邊尋到椅子,坐在她對面:“大人若是調不好,可否讓妾身試試?”
“好。”她應了一聲,将天工鳥遞了過去。
朝顔在天工鳥上摸索一番,指尖停在一處,重重按下,整隻天工鳥瞬間散作一堆零件。
沐照寒看得目瞪口呆,還能這麼拆開?
她看着朝顔拿起一個個零件,迅速拼裝在一起,再度狐疑的看向她的眼睛,可她空洞的眼神一直落在空空的桌面上,根本不曾看向自己的手。
“這個的尺寸不對。”朝顔将一個木扣放在桌上,“大人可有刻刀?”
沐照寒拿起刻刀剛到遞過去,又停住收回了手:“我自己來便是。”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顧慮,朝顔輕笑道:“大人不必憂心這刻刀傷人,妾身家中世代都是做工匠的,從記事起便會做這些小玩意,年少氣盛時同人打賭,曾蒙眼做過一隻八寶機關匣,好幾個匠人琢磨一個時辰才解開,可比這天工鳥複雜多了。”
沐照寒這才起身,抓着刀刃,将刀柄放在她的掌心,柔聲道:“我先生也是工匠出身,兩位師兄多少承了些她的衣缽,可我年幼時隻顧着讀書,不曾學過這些手藝,如今年歲大了,再想學,怎麼都開不了竅。”
“大人說的,可是楊閣老?”朝顔靈活的轉動着刻刀,“我曾見過他,還同他說過幾句話。”
“你見過我家先生?”沐照寒驚訝道。
“我父親是建造英魂冢的工匠,我随他在北嶺生活過一陣子,有日同人起了争執,那人譏諷我是個女子,再怎麼折騰也成不了事,我說不過他,委屈的一個人躲起來哭,恰好撞見了楊閣老。”
朝顔将削好的木扣插入天工鳥中,啟動機關,那鳥在空中盤旋一圈,又落回她手中,她擡起頭,空洞的眼睛對着沐照寒:“他說,你怎的這樣好脾氣,叫人幾句話就說哭了去,若是換作我那小弟子,早将那人的一口牙都打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