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照寒從他身上跨過,走出牢房,看到獄卒的屍體時,心狠狠的揪痛了一下,她原以為鄭牢頭最多會給他們下些蒙汗藥,卻不想他這般狠毒,竟直接要了他們的性命,她伸手合上一名獄卒的眼睛,腳步沉重的走了出去。
牢房外燈火通明,丁縣丞夫婦被五花大綁着跪在地上,見她出來,一旁的左見山見禮道:“奉沐掌使令,縣丞丁帷和他妻子周氏已捉拿。”
“你,你把妩兒弄去哪裡了,你是不是把她殺了,你這個毒婦!”周氏對着沐照寒破口大罵,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夫人放心,小姐好着呢。”黃覺帶着丁妙妩走了過來。
丁妙妩見到周氏為她氣急的模樣,邊叫着娘邊跑了過來,蹲在地上哭着抱住她:“阿娘,他們都說你不要我了。”
周氏見她無事,臉上沒有絲毫喜悅,反應過來後一口咬在她側頸上,沐照寒忙掐住周氏的下巴逼她松口,将丁妙妩拉到身後,見她脖子已被咬的見了血,沉聲吩咐:“帶她下去包紮。”
丁妙妩卻隻是一動不動的盯着周氏,顫抖着喚了聲:“阿娘~”
周氏惡狠狠的盯着她,目眦欲裂:“你個賠錢貨,你怎麼不乖乖死了啊,吃裡扒外的喪門星,跟着外人算計你爹娘,我當年就該……”
沐照寒聽着那不堪入耳的話語,擡手捂住丁妙妩的耳朵,轉頭看向周氏,她猙獰的臉卻與自己記憶中那個已經模糊不清的女人面龐漸漸重合,将她拉回了七歲時那個無望的寒冬。
“你這個賠錢貨,你陪陳員外睡上一覺就能抵了你爹的債,非要刺傷他跑回來,害你爹被人打死,你個喪門星,今日害死你爹,明日便要害死我和你弟弟,你生下來時,就該讓你爹溺死你!”
“哎呦,别罵了,你這胎不好呀,用力,用力啊~”
那個被她喚作娘親的女人,大着肚子岔開腿躺在床上,死死盯着她,身下是大片殷紅的血,惡毒的咒罵伴随着産婆急切的話語一起鑽進七歲的沐照寒耳中,穿透她瘦小的身子,直直刺在她心上。
她又聽到了那年窗外北風刺耳的嚎叫,它們攀附在門窗上,尋覓着縫隙,仿佛馬上便要沖進屋中将她撕的粉碎。
可下一瞬,天地間忽的安靜了下來,一股溫熱的檀香絲絲縷縷的充盈了她的整個鼻腔,将她從回憶中拉扯出來。
喬晏的手輕覆在她耳朵上,對着一旁的左見山冷聲道:“還不讓她閉嘴?”
他的聲音帶着不容拒絕的威嚴,左見山被驚得愣了片刻,黃覺看得着急,一把推開他,扯下自己一塊衣角團成團塞入周氏口中:“臭娘們的嘴怎麼這麼髒,給我們大人都罵傻了。”
沐照寒放開捂着丁妙妩耳朵的手,羞惱的想推開喬晏,卻聽他柔聲道:“大人先将眼淚擦一擦,莫叫手下人看了笑話。”
她這才驚覺自己已淚流滿面,慌亂的用發顫的手拭去眼淚,努力平複了心緒,才擠出一臉兇相看着喬晏,但還未開口,他便先笑道:“我知道,管好自己的嘴。”
沐照寒好不容易醞釀出的威脅話語被堵在胸口,冷哼一聲,看向始終沉默的丁縣丞,他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依舊是那副癡傻模樣。
黃覺道:“帶回來就這樣了,我給他幾巴掌都沒反應。”
“沒反應?”沐照寒嗤笑一聲,擡手拔出劍來,直直朝丁縣丞眉心刺去,劍尖沒入他額間半分,他的眼中瞬間有了神采,驚叫起來。
黃覺瞪大眼睛,撫掌贊歎道:“妙手回春啊大人。”
她居高臨下的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二人:“先讓丁縣丞和夫人好好歇息一晚,天亮了若是還不願開口,便隻能勞煩黃巡使用誓心閣的方法問一問了。”
說罷,不再理會他們,牽着丁妙妩往房中走去。
丁妙妩像丢了魂一般,一路上都不發一言,臨近沐照寒房門口時,才猛地睜大眼,看着前方那道纖細的身影,嘴唇嗫嚅了幾下,大聲喚道:“朝顔~”
朝顔是夜色初臨時從縣衙後的狗洞中鑽進來的,被誓心衛抓到扭送到沐照寒面前,沐照寒也不知眼盲的她是如何尋過來的,她摔得渾身是傷,跪在地求沐照寒救救丁妙妩。
沐照寒彼時已收到黃覺傳來的消息,換上了丁妙妩的衣服,沒時間同她多言,隻告訴她丁妙妩不會有事,叫她安心在房中呆着,可很明顯她并未聽自己的話,在屋外不知站了多久,身子都凍僵了,丁妙妩喚了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
她張開雙臂接住撲過來的丁妙妩,随即雙膝跪地:“多謝大人。”
沐照寒看着她單薄的衣衫,柔聲道:“更生露重,進屋去吧。”
丁妙妩扶着朝顔進了屋,沐照寒走到門口,見喬晏還跟着她,回頭道:“你去别處歇息。”
喬晏愣住:“大人要我去哪?”
沐照寒擡眼見黃覺正要回房,張口将他喚了過來,看着喬晏道:“可否讓他今日留宿在你房中?”
“跟我睡?”黃覺錯愕的張大嘴,擡手指了指自己,又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見他那副孱弱的模樣,連連搖頭,“我睡覺打把勢,别把他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