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楊帆隻坐了半刻鐘,就已經無聊起來,“老楊,你平時是不是很無聊”,楊帆發現一直盯着風扇,可以看清它轉動的扇葉。
“也沒有,今天過節,平時工地上人多,工友們出來買包煙也是要搭兩句話的”,楊帆在抽屜裡翻翻找找,翻出一本書,“實在無聊的時候,還可以看看書。”
楊帆不知道老楊能認識多少字,不過他簽自己的名字很漂亮,不像是沒讀過書,老楊隻說是自己寫多了,字再醜的人寫名兒總是好看的。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楊帆一眼就認出他是從家裡拿的,上面的“小楊”兩個字還是她親手寫上去的,歪歪扭扭的。
楊帆覺得非常親切,也翻開讀了起來,内頁第一頁寫的是許岚清的名字,這本書是許岚清捐的。
記得上小學的時候,鄉鎮所有的小孩都去鎮上小學讀書,學校沒有圖書室,後來還是方阿姨和其他愛心人士捐贈了許多書籍,學校騰了一間教室,擺幾張桌椅,就是閱讀室了。
畢業的時候校長給他們都送了一本課外書,楊帆拿到的就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她去圖書室把那本舊的換出來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在讀那本書的時候獲取了很多的力量,如果換一本的話,有種背叛的心虛感。
明明是舊書陪伴的她,卻要珍藏另外一本新的,她做不到。
“我會完好帶回去的”,楊帆發呆的空當,老楊輕輕說了一句。
楊帆點點頭,把書放下。看不見太陽下山,西邊的紅霞逐漸顯現,“我先回去。”
老楊不放心,把她送上車才回轉。
時間被消磨在一張一張的試卷當中,和闵書婷出去玩一天,再去她家吃個飯,假期也就差不多結束了。
最後一天有晚課,前一晚,楊帆已經做完了所有的作業,課外自己買的練習冊也做了好些,心滿意足準備睡覺,接到醫院的電話。
一聽老楊在醫院,楊帆馬上收拾東西趕過去,心裡想着是不是以前的老毛病複發了。
病房,老楊躺在病床上,額頭上的紗布明确定位了老楊的傷,不是内髒器官,楊帆松了一口氣,旋即疑惑生起。
“帆帆,不用擔心,小傷,已經照了CT,等結果,我估摸着沒問題”,老楊一下子說了許多,主要是寬慰楊帆。
“怎麼回事啊?” 楊帆胸口喉嚨堵着一團,她最讨厭看到老楊躺在病床上了。
老楊還沒開口,外面想起一個女人的聲音,理所應當,毫不客氣,“楊明輝在哪間病房?”
“女士,請您小聲一點,很多病人都休息了”,護士溫柔提醒,還是貼心幫她查了,“407。”
這麼多年,楊帆覺得自己應該沒有那個本事,還能記住她的聲音,何況,文麗說話總是疏離冷漠,好像她特别優雅,尤其是在楊帆面前。
不像現在這般不體面。
他們都說她和文麗是親母子,文麗長得好看,楊帆和她長得很像,以至于她一眼就認出她來。
楊帆站在昏暗的角落,文麗沒有第一時間看到她。
老楊一早就聽到外面的動靜,一直盯着門口,直到文麗出現在視線中。
文麗一眼就認出病床上的老楊,“老楊,真的是你,我看派出所登記的名字,就在想會不會是你,那就好辦了”,文麗着急的話語中透着幾分驚喜,态度一般,趾高氣揚算不上,但真的不客氣。
聽到派出所,楊帆更擔憂了,老楊急忙朝她示意,“小事情,别擔心。”
這下文麗看到了,楊帆滿眼都是病床上的老楊,沒注意文麗的視線,隻擡頭的時候掃過一眼。
“這是楊帆?” 文麗是看着老楊問的,在這一瞬間,她又恢複了她那種淡然的姿态,她一貫是這樣,在楊帆面前,永遠自如。
楊帆跟着老楊,她肯定知道。
楊帆不願惡意揣測,不過她想,要是自己表現得很傷心很難過很後悔,文麗一定會暗自竊喜,然後淡淡來一句“就讓你不要和弟弟争”,把楊成吃不下的東西賞給她,當做莫大的恩賜。
但偏偏楊帆做不來,她甚至不想看她一眼。
老楊沒有回答,看着一旁的楊帆,“這是你……”
“你想不想喝水?” 楊帆不想聽,她也不想聽老楊說。
“什麼?” 老楊沒聽清。
“你想不想喝水?”
老楊松了一口氣,點點頭。
他何嘗不是抗拒呢?楊帆已經跟着他快十年了,介紹一個相當于是陌生人的女人,說她是帆帆的媽媽,這對楊帆不公平,她丢下楊帆,最終要用“媽媽”這麼美好的一個詞彙,來結束這場陌生,他做不到。
或許楊帆并不恨她,但他感到不值。他也有私心,從他把楊帆帶回家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是最親的親人。
當她的親生母親站在面前,他就像一個乞丐,好不容易撿了個寶回家,結果主人找上門來,雖然她并不愛她,但她在擁有楊帆這方面,永遠有優先權,這是他比不了的。
燈光晃得眼睛酸澀,老楊輕輕合上眼皮。
老楊的擔憂是多餘,文麗依然不想要楊帆,雖然楊帆也不稀奇。
她來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