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華站在原地沒動,剛剛柳建明舉起胳膊的那一刻,她也沒有害怕。
腦子裡上過無數的畫面,他用盡全力的巴掌,扇在她的臉上,很疼,耳朵會耳鳴,隻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聽不見他的咒罵。他滿是污垢的指甲會把她的頭發勾起來,扯得頭皮痛到發麻。
第二天,她還要用厚厚的粉底覆蓋那些痕迹,因為自己可憐的自尊心,替這個渣滓粉飾。
好在她有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兒,小時候會哭着喊着爸爸不要打媽媽,長大了會直接撲在她身上,阻止他的暴力。
想到女兒,方華再也抑制不住,大叫一聲,随後把楊帆手裡的文件拿過去,迅速簽了字。
楊帆看到她寫字的時候,剛開始的兩筆還帶了點紅色,是那個男人的血。
“星期一早上九點,區民政局門口”,柳園原頭腦很清晰,推着他們一步一步往下走。
“好。你現在可以放了她,我們現在就走”,柳建明稍作整理,看起來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現在放了萬一你又動手怎麼辦,你先走,走到小區門口我自然會放了她。”
柳建明沒辦法,隻得先行下樓。
楊帆站在窗邊,親眼看他走到大門口,向柳園原示意,這才放了人。
“有話好好說嘛,把人家都弄疼了”,女人聲音嬌氣。
“趕緊滾”,柳園原打開大門,“他對妻兒一向如此,你好自為之。”
“那就不勞你操心了”,女人笑得意味深長,随即扭着腰身下了樓,關了門還聽到她的聲音在樓道回響,“我可不一樣,我呀,懷的可是兒子呢……”
人都走了,柳園原和方華母女倆抱在一起哭了一場。
楊帆也沒覺得尴尬,把地上的碎瓷片都打掃幹淨了。
柳園原打了電話讓人上門換鎖,搬家最快也要半個月,還得找房子,暫時還要住在這裡,所以必須換鎖。
然後又打了一個電話,“你最好不要反悔,我今天放了她,不代表我以後找不到她,如果你周一不準時去離婚,我就每天跟着你們,很多因素都會導緻流産,你應該明白的。”
說完也不管對方回不回複,直接挂了電話。
柳園原把方華安頓在自己的房間,讓她休息。
兩人坐在沙發上,屋子裡已經看不出争吵的痕迹,沙發腳旁邊有一片沒打掃到的陶瓷,不注意也不會發現。
“吓到你了吧。”
楊帆搖搖頭,“你很勇敢。”
柳園原紅着眼圈,“沒有辦法了。我怕我搞不定,他好面子,在外人面前膽子小很多,所以請你來幫忙。”
“很高興幫到你”,楊帆一句話把整個事件帶過,不那麼沉重,仿佛隻是幫了朋友一個小忙。
“嗯”,柳園原重重地點頭,她找楊帆,就是因為她覺得楊帆能夠理解她,不會嘲笑她。
事實證明也是如此。
楊帆一直待到中午,等鎖換好,吃過午飯才準備離開。
推開門,晃眼一看外面站着人,楊帆眼疾手快把門拉過來關上,她不确定是不是柳建明。
兩人透過貓眼,沒看到人,但有聽到踱步的聲響。過了許久,那人終于開口問道,“請問,這裡是柳園原家嗎?”
聽聲音有點熟悉。
“是林成”,柳園原率先反應過來。
門打開,印入眼簾的是筆記本,還有試卷,以及拿着這些東西微微發抖的雙手。
“你昨天沒來上課。”
“嗯,有點事情”,柳園原站在楊帆身後,試圖擋住她哭過的臉。
林成察覺到她有點不對勁,“你不舒服嗎……”
柳園原立馬清了嗓子,放大聲音,“你想多了!我就算幾天都不去,你也考不過我!”
楊帆站在中間,聽着柳園原的豪言壯語,又看着林成漲紅了臉。
“你怎麼這樣啊”,林成十分委屈,自己的關心被誤解,抓耳撓腮,似乎在想怎麼回擊,“我一定會考過你的!”
說完氣沖沖就往樓下走,不多時又跑上來,把手裡的東西遞過來,“新課筆記,還有地理老師講的幾個案例,都在這裡了,你得好好學,我可不想赢了你之後,被說是勝之不武!”
柳園原不方便接,楊帆拿到手裡,隻瞥一眼筆記的功夫,林成就已經跑下樓了。
“好好學”,楊帆假裝語重心長,把資料交到柳園原手裡,也下了樓。
柳園原連忙跑到窗邊,看到林成的背影,他已經走到外面的大道,步子不快,日頭正是大的時候,颀長的身子隻有一小團影子。
他毫無征兆的停了下來,一回頭就精準盯上了柳園原站的那扇窗戶。
“咚”,柳園原躲避,把一旁的課外書碰到地闆上。她有點惱,隻祈求他沒有看到自己,絲毫沒注意到心跳突然加重的那一拍。
林成看着樓上晃動的窗簾,抿着嘴唇竊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