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廖雲駿搖搖頭,眼睛看向車門,或是什麼别的地方,楊帆看不到眼裡是什麼神采。
又緩了幾秒,才開口,“她肯定很疼。”
楊帆見他眼裡的淚光,便知道她的猜測沒有錯,駱玖的病并不輕松。
“小姑娘,你們還走不走”,司機探着頭問,不好耽擱,兩人随即上了車。
等紅燈的時候楊帆特意往後看,廖雲駿往醫院裡面走去,看樣子是打算守一夜了。
一進家門楊帆就收到了降溫提醒短信,老楊不在,家裡更是冷清。
楊帆沒有開燈,徑直走向卧室,在門口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打開燈才看到是一把椅子,上面放着厚被子。
“直接放到床上就好了啊,也不嫌麻煩”,嘴上抱怨,心裡卻是很溫暖,她把被子抱得高高的,嘴巴和鼻子抵在上面,嗅了嗅。
有陽光的味道,不知道老楊什麼時候曬的,肯定很暖和。
鋪好被子,楊帆打開手機,看到許岚清發的消息,「快要降溫,多穿點。」
還發了一張他穿棉服的照片,看起來北城要冷上許多。
「好。」
消息回複完,楊帆準備把手機充上電就睡覺,連續插了好幾次都是時續時斷,沒辦法,拿到客廳去試。在玄關的插座那裡充上了,手機的接口好像有點問題,在下面墊了一本書,還特意找了角度才行。
半夜似乎下雨了,楊帆醒了一次,眼睛突然睜開,異常清醒,伸手去摸手機沒摸到,才反應過來在客廳。
輾轉幾次,裹了裹被子,又睡了。
再次醒來,天已經大亮了,鬧鐘沒響,還是因為老楊開門進來的聲音才醒。
腦袋昏昏沉沉,去拿手機,準備給闵書婷打電話,約着去看駱玖。
“我給你買了蔥油餅”,老楊提着的塑料袋滋滋作響,朝廚房走去,“再煮一個蛋花湯,剛剛好。”
楊帆嘴裡應承着“好”,手上撥弄這手機,居然關機了,隻能重新開機,等待的時間,楊帆走到陽台,看着樓下濕乎乎的水泥地,被人們踩得淩亂又難看。
對面樓頂的一角有菊花盛開,應該沒人打理,花朵都很瘦,還被雜草遮掩了大半。
實現再回到手機上,一條短信印入眼簾。
「楊帆,小玖走了。」
楊帆腦子一時反應不過來,“走了”,是什麼意思?
屏幕上方的顯示欄還有未接來電的圖标,楊帆點進去,心髒往下沉,卻又似乎在努力跳,那種虛空的心跳使她顫抖,手指點不準,連着點了好多次才彈到通話記錄那一欄。
廖雲駿打的,好多次。
楊帆已然有些支撐不住,身體大部分重量交由窗台來承擔,好不容易按到号碼,準備回電話,手機突然顯示電量不足。
肯定是昨天來電話的時候接口松了,電沒充上。
楊帆重複開機,又連忙跑過去充電,還是不行,這樣的等待,無異于将她的心放在鍋裡用油煎。
“啪——” 手機摔碎了,這是必然的,楊帆用盡了全身力氣。
她心裡有種快感,仿佛這樣她就能好受些,都是因為這個手機不好,才導緻她沒接到電話,隻有這樣,才能暫時麻痹自己。
“蛋花湯好……了” 老楊顯然是看到了,有些不解,又有些自責。
楊帆沒有解釋,留下一句,“不吃了”,匆匆跑出了門。
小雨還在下,不一會兒就打濕了她的頭發。駱玖說的沒錯,她應該多穿點,今天真的好冷啊,那股風直往心口裡面吹,也不管人會不會疼。
楊帆跑得很快,下坡的時候差點撞到牆壁,踩在活動的水泥闆上,發出“嘭”的聲音。
快到路邊,楊帆已經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隻能扶着牆壁保持平衡,胃裡翻江倒海,“嘔——”
奈何胃裡沒有東西,幹嘔隻會讓她更難受。
“楊帆。”
闵書婷紅着眼睛,“打你的電話打不通,我就來找你了。”
“廖雲駿說,駱玖走了?” 看到闵書婷,楊帆就已經确定,與其說她想要求證,不如說她是在尋求一種歸屬感,她們都是朋友,闵書婷能夠理解她的感覺。
“我們直接去殡儀館吧”,闵書婷走過來扶她,看得出來,闵書婷已經哭過了,眼眶還腫着。
殡儀館在城市的最邊緣,打車的時候司機要求多加十塊錢,原因是回來的時候不好拉人。
兩人沒心思跟他理論,直接上了車。
從前沒發現,懷澤是如此的大,就算是打車也得花上四十分鐘。
“你怎麼外套都不穿?” 闵書婷拉過楊帆的手,一起放在衣服口袋裡,試圖捂熱。
“婷婷,沒關系的,我不冷。”
司機聞言加大了空調,為着這貼心的舉動,闵書婷對多花的錢意見少了幾分。
駱玖媽媽還是昨天的裝扮,隻是更加憔悴了,站在門口迎着來送行的人們。
“你們來了”,笑容太苦的話,比哭還讓人難受。
楊帆不知道阿姨今天笑了多少次,又哭了多少次,眼下被擦得發紅的皮膚,還有手中随時準備好的紙巾,都是為了那随時會跑出來的眼淚。
“阿姨。”
幾人相對無言,似乎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昨天還一起吃飯,今天就陰陽兩隔,一想起來就忍不住酸了鼻子。
“還有些同學也來了,你們進去吧,外面冷。”
害怕哭起來就收不住,駱玖媽媽連忙招呼她們。
許多人都到了,場面并沒有很悲傷,楊帆隻偷偷抹了幾下眼淚,想象中的号啕大哭沒有發生。
兩人去棺邊看了遺容,面部表情并不猙獰,看得出駱玖走之前試圖保持微笑,嘴角微微向上。
楊帆多麼希望她能夠站起來,繼續陪她玩大富翁,“你昨天大富翁的房子還沒買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