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弦把圍巾解下來披在醫生肩上，他本就生得俊美端正，這個角度更是明顯看到從鼻梁到側臉的清瘦線條，長睫開阖，像是倦了，又像是微微含笑。

“我現在過得還不壞。睡到自然醒，起來看看書，搞點科普推文和短視頻，或者去工作室轉轉……”

“那可比我好太多了，你知道的，住院總真不是人幹的活。”

醫生滿腹怨念地吐槽，說完兩個人都笑了。

“就送到這吧，太晚了，趕緊回去休息。”站在酒店門口，醫生給了他一個擁抱，“我爸媽也很記挂你，小魚……無論哪天，我們都歡迎你來，好嗎？”

“好。”

他難得溫和地回答。

收到邀請函時，甘雨正在奧藏山，慢慢平複失落之情。

自上次群玉閣大戰奧爾賽，仙衆将璃月港的[監督]之權交還之後，她忽然發現自身的去留已成了不得不面對的抉擇——可連守望璃月數千年的岩之神都選擇了離去，她又何必盤桓塵世，流連紅塵呢？

“既然收到邀請……也罷，你不妨去散散心。”

留雲借風真君維持鶴身，在陽光下惬意地梳理羽毛，她早就收到帝君托夢密語，隐晦提及來自另一處的奇妙機緣，雖未輪到自己，但借此機會讓思慮過重的徒兒疏散一二也挺不錯的。

清麗脫俗的半仙依言踏入異世，甫一睜眼，便被站在面前的青年吸引住目光。

年幼時，她曾被師傅帶着在歸離集幾次小住，彼時天衡山北的城鎮彙集了天下最頂尖的工匠和技術，别說自家師傅，連龍王得空也會去工坊逛逛。當歸終大人和師傅沉迷機關研發之時，她就會被年輕的塵王祭酒帶着在集市上溜達，看見什麼買什麼，玩具、饴糖和數不清的故事構成了甜蜜快樂的回憶——直至有一日師傅回到絕雲間，對着洞府門口的石桌沉默了很久。

懵懂的小甘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追随帝君參與魔神戰争、在歸離原廢墟上挽弓殺敵的甘雨知道。

“歡迎……你長大了，甘雨。”

“……小餘哥哥。”

滄海桑田，世事變遷，今時故人重逢，應是歡喜之事。

璃月港情報數據網的統籌者、行政效率的築基人壓下心頭怅然，回以溫柔的微笑。

“喝點什麼，茶還是咖啡？”

“我都行，随意就好。”

餘弦聞言也不多話，等甘雨喝下熱乎乎的紅茶，逐漸适應沒有元素力傍身的狀态後，才抛出提議：“想看看雪景嗎？”

雪後初晴，霧凇沆砀，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正是聞名天下的雪景。

“确實很美。”走在湖邊，甘雨由衷感慨，“讓我想起絕雲間的雲，隻是……”

“有心事？”

“可能有一點……無所适從的孤寂吧，在帝君離開後。”

半仙之軀，非人非仙，血脈中[人]的一面令她留連絢爛的燈市，[仙]的本性亦使她懷念仙山與洞府的幽閑。

餘弦深深地看了甘雨一眼。

能與岩王帝君訂立契約，并在戰後進入中樞，見證曆代七星更疊、始終穩定維系行政運作的仙麟絕非表面所見這般脆弱，不過是那一位定海神針走得太過突兀，一時沒回神而已。哪怕他什麼也不說，再過些時日她自身也會醒悟，何況異世之行未必能留下痕迹……但心念電轉之間，他還是開口了。

“很多道理都是知易行難，暫時想不通就休息一段時間，放松心情吧。”

千百年來與璃月重重締結的緣分，亦會将渴望依賴認可的仙麟牽引至心之所向的歸處。

……而他的歸處，又會落向何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