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線被突破後會發生什麼就不用贅述了，那是每個楓丹人都聽過的末日預言。

萊歐斯利在長久的沉默後忽然問：“通知那維萊特？他會從沫芒宮遊過來嗎？”

好問題，餘弦閉上嘴巴。

能在楓丹勤勤懇懇工作五百年還活蹦亂跳的那位先生，不需要其他人瞎操心怎麼才能快速抵達梅洛彼得堡。

交底完畢，他順理成章向萊歐斯利提出檢修申請。

“需要一整箱錢，摩拉，不是贖罪券。”

萊歐斯利點頭：“沒問題，由我監督全程，能接受嗎？”

畢竟是禁區重地，一不留神會造成人間慘劇，餘弦對合情合理的附加條件沒異議，而這位現任管理者也相當配合，在他使用煉金術修複設施期間，沒有一次指手劃腳刨根問底，甚至事後友情提供了恢複血糖的奶昔。

就是這味道，怎麼說呢……大概被原始胎海溶解也不過如此了。

雖然按時完成了檢修，但餘弦卻沒有立刻從梅洛彼得堡脫身，因為萊歐斯利多問了一句。

“我們在造船，想看看嗎？”萊歐斯利向身份不明的機械師發出邀請，“第一次猜想閘門下可能是胎海時，我就在想，擁有一整座工廠的材料、技術和人力，為什麼不試試？”

這位梅洛彼得堡的管理者果然不簡單。

計劃……不得不改變了。

餘弦在期待的目光裡眉心微皺，最後還是點頭同意：“楓丹的造船技術一直領先諸國，那就打擾了。”

通過萊歐斯利的安排，他以黑岩廠技術人員的身份，在梅洛彼得堡又停留了兩天。

再一次重見天光時，此次停留的時間也即将到盡頭，萊歐斯利親自送他回到水上，并聯系了去海露港的快船。

“非常感謝你對梅洛彼得堡的技術支援，餘弦先生。”上船前，藍眼睛的管理者對他說，“最近愚人衆在尋找名為[費雪]的機械師，希望不會對你的旅途産生什麼困擾。”

“謝謝，不用擔心，再見。”

平靜的海面倒映星光，起伏的群山向身後奔去，海露港華燈初上，船舶歸航，一如既往伫立在楓丹南面，瀑布喧鬧，飛流撞擊山岩，就像萬壑鳴雷。

最後幾天，本想再去一次瑟雷恩為之戰鬥、為之犧牲的土地，可惜……一夜時間遠不夠從楓丹抵達納塔。

“抱歉，沒辦法來看你，但生命的延續高于個人私欲……你也會這麼說，對嗎？”

在港口高處，他朝着納塔的方向枯坐一夜，直到金色點亮迷蒙的清晨，也慢慢喚醒沉睡的港口。所有人都沒注意的角落，青年就像日出前的朝露，徹底消失蹤迹。

極北嚴寒之地。

晨光被掩蓋在淺灰色的雲層之後，狂風呼嘯，也帶來暴風雪的預兆。

“長官，前方有遺迹巨蛇殘骸。”

戴着面具的男人收回目光，向全隊下達指令：“就地紮營。”

古老的異形自律機關也曾是某個國度的工程重機，頭部齒盤結構能夠輕松挖開堅硬的岩石，即使失去供能，龐大的機體還能為後來者遮蔽風雪——這點大概連它的設計者也料想不到。

暴風雪在大地上肆虐，除了斥候，所有人都老老實實蹲在自己的帳篷裡。

借着火元素暖爐一點微末亮光，男人從胸口摸出金屬懷表，手指摩挲着背面刻印的符号。

【cos是三角函數裡餘弦函數的簡稱，我的名字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

那時機械師剛拿到[巨蛇]專利賞金，朝他投來遊刃有餘的一瞥，神采飛揚，讓人移不開眼睛。

【多虧你的收留，現在有錢了，讓我算算房租……有什麼想要的東西，瑟雷恩？】

那時他們的未來還有無限可能。

【懷表做好了，但還不夠好。再等一等，我研究下怎麼調低誤差，擒縱機構……擺輪遊絲……】

災厄爆發後，“不夠好”的懷表陪着機械師颠沛流離，沉寂在降魔諸山守望機關的駕駛艙裡，直到被他尋回，一直盡職工作，用每一份每一秒的刻度，來銘記他們失去的光陰。

把連接過去的回憶緊攥在掌心，他慢慢地，對故人的背影說。

“沒關系，你做得足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