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無形力量再一次催促,戴着乾坤泰卦帽的往生堂堂主這才應邀造訪。
“雲開霧散見天光,必有奇遇在前方——沒想到昨天求的簽應在此處,真是奇了妙了。”胡桃接過餘弦遞來的紅茶,道了一聲謝,“來龍去脈,能說嗎?”
“建議回去找鐘離先生問一問,難得來了,帶你逛一逛。”
聽到鐘離的名頭,胡桃的精神肉眼可見地放松,紅茶飲盡,愛崗敬業的她提出了意料之中的需求——考察本地喪葬業務。餘弦倒也不避諱,帶她驅車去了郊區殡儀館,兩人認認真真實地了解了接洽、寄存、火化、悼念等一系列流程,期間有工作人員提出異議,又被胡桃的專業知識折服,反倒虛心讨教起靈堂風水等傳統習俗,最後還熱情挽留一起吃頓工作餐,顯然是把他們當成了行内人。
“這邊的喪葬儀式正在往簡化的路子上走,倒是和璃月不同了。”
吃完中飯,胡桃在參觀過附近公墓後對餘弦感慨。
“兩地習俗、環境都不盡相同,有差異也很正常。”餘弦等胡桃坐好後發動汽車,“我們剛才所見都算是守舊之法,如今科學發展,風氣開放,唯物主義盛行,樹葬、海葬比比皆是,也有人僅舉辦告别儀式,或是連這一步都省去,來去無牽挂,并不把身後事放在心上。”
“倒也灑脫。”胡桃托着腮問,“餘弦小哥,你怎麼看呢?”
好問題。
被隕石砸進層岩巨淵深處,被憤怒的烈風撕成碎片,被就地掩埋在歸離集廢墟,被砍下頭顱身首異處……對死去活來好幾次的倒黴鹹魚來說,葬儀壓根就不算事兒。
“活在當下就行。”餘弦簡短回答,為避後續追問,打開車裡顯示屏輸入關鍵詞,“也可以看看别國風俗……”
胡桃被顯示屏吸引目光,好奇地上下滑動,點進排行最高的視頻——電音前奏震耳欲聾,鼓點敲擊粗暴地敲擊心髒,仿佛在喚醒沉睡的靈魂。
啊這,餘弦差點手滑把車開進綠化帶。
顯示畫面中,六名身着華麗禮服的擡棺者,肩扛沉重棺木,步伐整齊有力,伴随着動感十足的節奏,跳起令人瞠目結舌的奇異舞蹈。棺木在肩頭上下起伏,舞步充滿力量與喜悅,臉上的笑容燦爛而自信,仿佛這一切不再是悲傷的死别,而是生命裡最後一場狂歡。
“……這是某個小國的喜喪習俗,在他們看來,人生最後的獎勵是死亡。”餘弦不得不艱難挽尊,“目前多數人還不時興這種熱鬧。”
“要是往生堂也這麼搞,客人們會吓一跳吧!”
胡桃嘴上雖然這麼說,眼裡卻是亮晶晶的鬼點子,行車途中偶爾低頭沉思,露出旁若無人的神秘微笑——讓除了生孩子無所不能的往生堂客卿去發愁吧,他盡力了。
等他們回到城區,夜幕緩緩降臨,草草吃了幾口晚飯,胡桃站在陽台,望向遠方燦爛的燈火:“今天要多謝你的招待啦,餘弦小哥,不愧是我們客卿的朋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介意說說嗎?”
“他曾是我雇主的合作夥伴。”
話裡含糊之處,胡桃也不甚在意:“往生堂傳到我手裡,已經是第七十七代。除了盡心盡力完成送别之儀,還有一塊業務就是維護生死的邊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也算是同行吧……”
流光及時帶走今日的訪客,後半截話語才落進餘弦耳中。
從不同規則或秩序形式中,盡力保全雙方互不幹擾——維護生死邊界與維護不同世界的邊界,确實有異曲同工之處。
江山代有人才出,果然如鐘離所言,是“應付不來”的胡堂主啊。
胡桃回到往生堂時,鐘離居然還沒走,正在書房看一本楓丹傳過來的輕小說。
“猜猜我今天見着誰了?”
“哦?還請堂主明示。”
“是個可有意思的小哥,說是你……”胡桃忽然陷入沉默,忘了下一句該說什麼,在鐘離的目光中呆了半響,猛地兩眼發光,“擡棺……對,我琢磨出一個新點子,正好,客卿快來一起參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