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昏迷中蘇醒的過程并不是什麼好體驗。
四肢發軟,肌肉酸痛,喉嚨幹渴,視覺和聽覺都有些模糊,嘗試從不怎麼柔軟的床上掙紮起來,生理上的暈眩感又迫使他不得不放棄。
記憶支離破碎,離島,天頂屋,達達利亞……達達利亞?
“别着急,餘弦先生。”
輕松托起後頸,聲音主人為餘弦加了一個可以靠坐的蓬松枕頭,如此寬待當然不是因為善解人意,牢牢攥住手腕,獵手露出自信到近乎傲慢的笑容,居高臨下欣賞着獵物微弱的掙紮。
“你的心跳變快了,在想什麼?”
為什麼會知道名字……他沒遺忘?還是發現了?
脈搏跳動的頻率瞞不過任何人,餘弦用舌尖抵住上颚,從稻妻偶遇開始,所有細節被拆解成逐幀畫面在腦海中高速閃過,每一個表情、語言、姿态……直到理智再度掌控軀體,紛亂的情緒洪流逐漸退潮。
“你是……[公子]閣下?你想要得到什麼?”
達達利亞笑意加深:“别裝傻,愚人衆的手段可沒那麼體面。你看上去也是斯文人,老實交待,彼此都省點力氣。”
餘弦慢慢地垂下眼睛,從上往下俯瞰,睫毛在眼睑下透出一層弧形陰影,看起來無害極了。
“如果是因為那位旅行者——他接受了鐘離先生的委托,承諾把我送上去璃月的商船,這就是我們所有的交集。為了他而針對我,可能沒什麼必要吧。”
意外被提及的兩個名字讓達達利亞也有一瞬錯愕,他的訊問手段當然比不上某幾位同僚,但從脈搏和軀體反應上看,這家夥倒也沒說謊。
不會吧……他在璃月人眼裡就是睚眦必報的小心眼嗎?
“你怎麼認出我是[公子]?”
聞言餘弦飛快投來一瞥,那眼神達達利亞可太熟悉了——每次去往生堂找鐘離,那些儀倌師傅就是用這種眼神看他的。
“總務司?還是鐘離?”達達利亞忽然說,“他們給你什麼好處,為什麼去稻妻?”
餘弦心平氣和地逐句回答:“差不多一年前,閣下離開璃月港沒多久,我入職了往生堂,聽師傅們提起過你。稻妻之行純屬意外,和鐘離先生沒關系,為什麼會提到總務司?除了給一位楓丹工程師當了兩天臨時助手,我還收集一些稻妻的礦石樣本……”
“晶化骨髓?”
“聽說是能提高鋼材韌性的礦石,我對鍛造也有點興趣。”
整個訊問期間,達達利亞一直放松過對脈搏和表情的觀察。
談吐得體,條理清晰,倒真像是被那位退休神明提點過的人。
沒有說謊反應,但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如果真是沒有神之眼、又不涉及敏感事務的普通人,按理沒必要長期扣留,畢竟多托雷那種不幹人事的家夥才是個例。
“你在往生堂負責什麼事務?” 達達利亞冷不丁問。
“最擅長燒活?壽山樓庫,車船轎馬……隻要客人有想法,我都會盡力達成。”
松開手腕,達達利亞往門外喊了一聲,沒多時士兵捧着一筐材料走了進來。頂着頗具壓力的目光,餘弦翻看了一下,很快就選出幾樣材料,以竹木為骨架,以線團縛部位,糊彩紙以裝飾,認認真真紮出一座上下兩層的璃月民居,看起來像模像樣的。
達達利亞繞着紙房子看了兩圈,忽然問:“什麼都能紮?遺迹守衛也行嗎?”
嚯,這個問題問得好。
留下一袋摩拉作為訂金,達達利亞推門而出,餘弦也終于有精力打量四周。
狹小的艙房沒有窗戶,通風口送進鹹腥海風,嵌在艙頂的照明燈投下慘白的光,牆壁因為大型機械高速運行産生輕微振動。如他猜測沒錯,現在應該在一艘行駛中的輪船上,準确地說,是靠近輪船發動機位置的中後部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