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昏暗的地底遺迹。
餘弦打開手電筒的微光,從一片深黑中慢慢恢複視力。
如他所猜測的,來到提瓦特的時機與間章、旅人章有一定關聯,此次能停留的時間又變長了,十天,就不知道現在所處位置,是否足夠他先趕到璃月和鐘離會面,再去一趟至冬。
海燈節之後雷電影和珊瑚宮心海先後造訪,利用這段時間,他做好了前往至冬的準備工作,也幾位朋友知會了一聲。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極為支持這次突如其來的“遠東深度遊”,熱情提供各類裝備不算,遠在港城的青梅甚至給他寄了款以自拍為賣點的熱門手機,語焉不詳地提醒 “别隻顧着拍風景”,讓人摸不着頭腦。
嘀嗒。
岩縫間滲出的水滴聲打破安靜。
視線掠過一片殘碑,餘弦一愣,往前走了兩步,碑上的文字大半風化,幾乎無法辨認,隻留下幾個模糊的字體輪廓。
他卻感到意外熟悉,仔細觀察後,忽然意識到碑文的内容是什麼——
春耕秋收,夏耘冬藏。
天衡山以西,曾有被稱作[西荒]的廣袤原野,生活其中的人民勤勞熱情,用雙手創造出繁榮,繁榮帶來驕傲與夢想,以及……投向天空的好奇目光。
當時年輕氣盛的西荒之主還沒意識到,屬于人的時代并未到來。
黑暗中餘弦露出自嘲的笑,他終于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璃月西南方,層岩巨淵。
幾年前因“靈石”一事,在主君首肯下,七星頂着巨大壓力下令封鎖層岩礦區,哪怕這意味着盛露廳與輝山廳收入銳減,對璃月的瓷器、礦石産業造成天文數字的損失,但隻要看見主礦區入口出自仙家之手的陣法與磐鍵,無人敢有異議。
在帝君離去的今日,一切又變得不同。
層岩巨淵足以影響産業上下流數千人的生計,重啟礦區的聲勢愈演愈烈,總務司已開始組建考察團隊。但團隊進入礦區之前,山嶂參差的單砂崖上,原該在岩港品茶聽書的往生堂客卿無視禁令踏足此地,耐心地等待着某位客人。
腳下地面發出細碎的轟鳴,驚起一片鳥雀,鐘離周身亮起玉璋護盾,擋下岩層被鑿開時掉落的碎石。
遺迹巨蛇頭部安裝了齒盤結構,能輕松挖開堅硬的岩盤,向上通道打開後,靈活的巡弋者帶着人一路攀爬,終于重見天日。餘弦倒不意外在這裡相遇,上次分别前他收到一把嵌合複雜又極為眼熟的金屬鎖,大小正好作為吊墜挂在胸前,按鐘離所言具有定位效果,隻要人在璃月境内就會生出感應。
“鐘離先生……岩君?”
鐘離,不,此時應稱其為摩拉克斯更為合适。
神明的記性非常好,可以清晰回想起初次見面,塵神呈上信物時的期待,也從未忘記過最後那一縷落寞的微笑。歲月變遷,歸離集遺民融入岩港,琉璃百合也從原野上消失,見證盟約的年輕人依然選擇艱難前行。不再有異界法則限制,他終于能看清其人與衆不同的靈魂……這一次,道路隻會更艱難。
金色瞳孔裡亮起菱形光印,視線對上瞬間,餘弦忽然生出奇異的感覺,眼前不是往生堂客卿,而是更古老也更遙遠、超出人類理解認知的存在。
“你的摯友并不在至冬城,他被派往極北險惡要地,一旦發生變數,我未必能及時援手。權衡風險,你依然要去?”
“我想試一試。”心跳得很急,急得微微發疼,“愚人衆執行官中也有我的舊識,通過交涉可提供一定便利,若評估過風險危及生命……實在不可為……”
“實在不可為……”
把話含在舌尖,餘弦默默嘗出了其中的苦澀與刺痛。
“……我會放棄,等待下一次機會。”
科賽因有科賽因的責任,餘弦也有餘弦的責任。
但隻要有一線機會,還有一點點可争取的餘地,他不想放棄,他實在等待太久了。
鐘離擡眼望向層岩巨淵北方,似乎能透過層層山岩,看見南天門半枯半榮的伏龍樹。
恍然間,那位溫和的客卿先生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