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言起身下樓,準備帶尺绫上樓洗澡睡覺。剛一開門,他的各種情緒又湧上來,他深呼吸一口氣,試圖壓下去。
樓梯下到一半,尺绫還在天真地坐在沙發上,專心緻志地看着電視機。電視機還在播兔子動畫片。尺言微頓。
咿咿呀呀的音樂聲傳出來,充斥着整個客廳,尺绫看得很開心,眼睛一眨一眨的。尺言一看這場面,心驟然軟下來,像有什麼觸動心房,低頭半晌,長籲出一口氣。
他的腳步落到一樓。尺绫玩弄一下小馬包,聽到哥哥腳步,目光拐過去看一眼,又擡頭繼續看電視。
“你記得爸爸留了什麼給你嗎?”尺言湊到他身旁,手夾住他,湊到他耳邊問。
尺绫稚幼地看電視,答:“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嗎?”尺言眼角不由自主地濕了,他用手指抹掉眼淚,再度問一次。
尺绫又開始嗦手指,他拿出來看一眼,答道:“不知道,忘記了。”
尺言松開尺绫。他别過臉望空氣,腦子正在慢慢緩過來。
他想打起精神,尺绫喜歡就好,他喜歡就好。現在就先管好當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他是這樣想的。
第二天,尺言照樣送他去上補習班。尺绫坐在後排,他察覺到昨晚哥哥有一點不對勁,但他沒管。與其說是不知道怎麼安慰哥哥,不如說他更抗拒那個話題。
尺绫感覺自己有一點自私,他感覺做錯了,不該對哥哥的痛苦視若無睹。但他就是不想管。
尺绫哒哒哒地跑入課室,期待着大孩子今天給他帶什麼零食。一進去,卻見幾個小跟班圍着大孩子,面色并不愉悅。
見尺绫進來,他們擡頭看着,手扶着桌子,表情有一點屬于孩子的凝重。
尺绫感受到與以往不同的目光,愣愣定住。
大孩子目光落在他身上,想說什麼,兩個人隔得太遙遠,卻沒能開口。一個小跟班跑到他面前,在尺绫耳邊輕聲:“那個,你過來一下吧。”
尺绫跟着跟班,一起到大孩子面前。他面對這些昔日夥伴的目光,現在竟有些手足無措。
大孩子離開桌面,動一步,走到他面前,臉色并不輕松。
“尺绫。”對方出聲。
尺绫的手指已經在出汗了,他很緊張,他不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麼。也許他已經知道了,但是非常害怕。
大孩子聲音嚴肅,低頭注視尺绫,像個名副其實的小大人:“昨天來接你的,到底是什麼人。”
尺绫張大嘴,眨眨眼皮,不知道怎麼回答。他記得對方的名字,卻念不出口,他隻記得一張模糊的臉,連模樣都快忘光了。
“我爸爸說你認識的是很厲害的大領導,”大孩子非常嚴肅,“尺绫,是真的嗎。”
尺绫不知所措地晃頭,他很不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的聲音好小,大孩子卻是聽到了,尺绫又在笨笨地騙人了。他側過身,不想和尺绫這樣的人說話。
大孩子憤怒:“你不是不記得,你是不願意說。你對我們根本不忠誠,壓根不把我當好朋友!”
雖然尺绫不知道他們已經是朋友了,但聽到這番斥責,他的眼淚一下子就飙出來,張着嘴說不出話。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
他哭着,斷斷續續抹眼淚,如同縮小一半的梨花落雨。
他的哭相實在惹人可憐,其他小跟班看着,也都松下嚴肅的表情,柔軟地蹙起眉頭。為首的大孩子見狀,也忍不住心軟了,但他還是不得不裝腔作勢,開始審問。
“那你解釋一下,他到底是你的什麼人。”
尺绫嗚嗚抽泣:“我,我哥哥的朋友。”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警察?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尺绫說不出話來了,一直哭,一直哭:“我,我……他不是警察。”
大孩子聽到這句否定,皺起眉頭:“什麼?”
“他不是警察,”尺绫斷斷續續地說,“他是一個掃地的。他隻是在警察局掃地。”
大孩子戳破謊言:“可是我昨天看到他的手铐了。”
尺绫:“那是假的。他是幹了壞事,抓到警察局,幫忙幹活的。”
大孩子知道這叫勞動改造,但他不完全信任,可是尺绫已經說不出什麼了。今天是他說話最多的一天。
大孩子命令:“你說你發誓。”
尺绫跟着說一遍:“我發誓。”
大孩子又重複:“你再說一遍。”
尺绫抽泣:“我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