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按照白元修的想法,他調查南陽十六年前那樁滅門案的事最好是背着蕭青進行。
雖然他不知道蕭青在這件事裡到底扮演着什麼角色,但他猜,對于蕭青來說多半都不會是什麼好的回憶。
大璟有宵禁,但是對于武林高手來說,那點兒城牆也不過是多用點内力就能直接翻過去的事兒,而朝廷對此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這些江湖人别借此做出什麼危害百姓的事就行。
白元修和蕭青一人往左一人往右,踩着城牆的凹凸不平處,隻四五步就登上了牆頭。
白元修正辨别着四周的動靜異響,一轉頭就看見城門守衛那寫滿了驚詫的臉。
他笑着和對方打了個招呼,往後一倒,就這麼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裡。
看見這一幕的蕭青:......
蕭青忍了半天還是實在沒忍住:“你就不能不耍帥嗎?”
白元修嘴一咧,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地說:“哎呀,原來你覺得我那樣很帥氣?”
蕭青不理他了,微微往左偏了些方向,隻幾個閃身就沒了蹤影。
白元修也心情頗好地往右跑,甚至還哼起了歌。
他刻意放慢了速度,但也隻在林中隻跑了半炷香的時間不到就看見了前方那道身影,白衣黑長發,正是之前在翟氏老宅裡晃蕩的“鬼魂”。
白元修往左側偏頭,果不其然看見了正靜靜立在樹梢上的蕭青。
兩人沒有過多交流,但都十分默契地放慢了步伐和動作,隻隔着一段距離追在那鬼魂的後面,等其将将要停下時,白元修又故意弄出點兒動靜來,遠遠地看着那人受驚後慌亂逃竄。
蕭青旁觀了一會兒,隔空傳話:“你想玩兒到什麼時候?”
這話要是别人說的難免就有種責怪感,但白元修這會兒從蕭青嘴裡聽到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竟然聽出一種别樣的意味。
白元修隻順從心意道:“等他跑不動再說。”
蕭青聽到後隻又先一步追了上去,然後繼續停在某個視野良好的高處俯視的,活像一隻在逗弄老鼠的貓。
白元修為自己這聯想笑了下,任由自己沉溺在對方的這種縱容裡。
“鬼魂”的功夫不到家,隻又跑了一炷香以後就徹底脫了力,白元修不緊不慢地走過去,彎着腰道:“都到這份兒上了,就别戴面具了吧?”
那人喘着粗氣,憤憤道:“想不到,受人稱贊的白氏劍客行事居然這麼惡劣!”
白元修隻當做沒聽見,他蹲下.身來,撿了根樹枝一下下戳着對方的頭:“說吧,你去那宅子裡找什麼?”
那人被戳得煩了,一把扯了頭上的面具、連同那些血迹和雜亂的頭發一同弄了下來,露出一張讓白元修十分熟悉的臉。
白元修一瞬間睜大了眼睛,而後又微微眯起:“小兄弟,我覺得你好像有點眼熟。”
那鬼怪面具下的是個少年,聽到白元修的話後,他悶聲道:“你當然覺得眼熟了,你見過我。”
“哦?”白元修搓了搓手裡的樹枝:“我怎麼沒印象?”
少年瞅了白元修一眼,直截了當地說:“去年夏天,矮李村。”
白元修原本正暗自暗自運轉内力的動作一頓,他看了看暗處,又立刻起身來驚訝道:“是你!?”
少年皺了下眉,擡頭看着白元修,滿臉誠懇:“白大俠,你被你那位好友騙了。”
看白元修依舊一副狀況外的模樣,少年重重地歎了口氣:“那人可不是什麼柔弱的公子,而是魔教的人!”
白元修瞪圓了眼睛:“什麼!?怎麼回事?”
看白元修這麼急切,少年隻喘勻了氣就說了起來。
少年名為周小小,是個孤兒,他的師父說自己十六年前路過南陽,半夜聽到有嬰兒啼哭,這才翻進了翟氏的大宅,結果卻看見了那倒在了各處的屍體和滿院的血。
周小小的師父避世多年,怕惹禍上身,隻找到那藏在柴房灰垛裡的嬰兒就趕緊離開了。
周小小随着師父學藝,但他資質不佳,多年來連那套功法的五分之一都沒學到,隻日日反複錘煉身體。
八年前的冬天,還是個孩童的周小小正在進行每日的課練,結果忽然就聽見了說話聲。
周小小和師父住在深山裡,十多年都沒怎麼見過人,他一時好奇就偷偷摸了過去、躲在院子角落悄悄往屋内看。
可這一看,周小小渾身的血都涼了。
屋内血迹斑斑,而一個少年正站在他師父的屍體旁,雙手滴血。
周小小當時吓壞了,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枯枝,這點輕微的響動立刻就讓那少年猛地轉頭看過來。
周小小永遠都忘不了那雙眼睛,冰冷、空洞,就好像是一具丢了靈魂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