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攤上江熠這個師父,光一個築基丹都反複倒騰着給他煉制了不下上百種,收這麼個徒弟,硬生生給一個劍修逼成了煉丹師和煉器師。
江熠說罷又想到什麼,道:“勞煩師姐再多攔他幾日,我準備閉關半月,築基丹師姐看着讓他吃下,能突破最好,不能,我再看看别的法子。”
往日他回來都是直接去閉關,等傷養個七七八八了才會正式“回來”,有需要就去給其他弟子授課幾次,無事就盯着季照安試試他新煉的丹藥或者符箓法器。
這次回來的突然,因為這個秘境是他偶然得知,尚無其他宗門發現,環境也适合絕大多數弟子去闖一闖,如果順利,能減少不少弟子傷亡的情況,這種機會難得,他得在閉關之前和辛若瑩說說情況,好給辛若瑩時間準備。
辛若瑩點頭:“我去安排各峰弟子分批出行,盡量不引人注意。照安那孩子懂事,不需要我操什麼心,你安心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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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的馬步紮完,季照安人倒是不怎麼累,就是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可憐巴巴地沖帶他到校場的兩個弟子伸出手:“師兄們,半塊餅也成。”
兩個弟子倒是沒料到他還沒用早膳,但他們早已辟谷,不帶吃食,隻能誠懇道:“沒有。”
這個時辰,膳堂早就關門了,季照安含淚揮别兩個師兄,幹癟着肚子爬階梯。
反正還有半個時辰就到午膳的點了,和師父一起用午膳算了。
季照安剛爬完台階,就被告知無憂長老已經閉關,給他煉制的築基丹已經送去了他院中,囑咐他勤加修煉早日突破。
季照安笑着應下,心裡不免失落。可能是餓的難過不想思考,他吞了顆沒滋沒味的辟谷丹,沒走兩步又折身走向平遂峰。
接近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掠過竹影斑駁落在鵝卵石小道上,季照安趴在竹林中的石桌上,偏頭看不遠處的院門。
江熠的院子沒有提名,裝潢極簡,在安和宗顯得格外寒酸,光秃秃的門頭上隻懸了兩個凡人用的紙皮燈籠,在微風中輕晃。
季照安情緒低落,說不出的郁結,但他隻緩了一刻,就爬起來席地打坐,默念着早已刻骨的心法。
他是江熠唯一的徒弟,煉氣期卡了十年之久,宗門裡适用他這個修為的各類講課他都倒背如流了,因此也沒有人卡着他定要去重複那些課業,他大多時間都是自己修煉。
日漸西斜,季照安一動不動。
彎月如鈎,季照安頹唐睜眼,定定看着暗下去的院門,爬起來拍拍衣物,走到燈籠下掏出了火符。
這是他的習慣,江熠在宗門時,這兩盞燈籠自有弟子早早點上。江熠閉關或不在宗門時,他就會執著地來點上。
口訣還未念出,季照安身側緊閉着的院門忽然被拉開。
月光從擴大的縫隙傾出,罩在季照安身上,他睜大了眼,看着突然出現的人愣愣開口:“師父?”
江熠也愣了下,不明白季照安這時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個時辰,你在這裡做什麼?”
回應他的是少年撲過來的擁抱,江熠的臉色隐在暗處,他穩穩立在原地,眉心緊了又松,沒有推開人,隻是嗓音清淡,聽不出情緒:“這般年歲依舊冒冒失失,成何體統。”
季照安緊緊摟着他的腰不撒手,聲音悶在江熠身前:“我想師父了。”
每次回來,江熠都能聽到這句話,想斥責的心思被壓下,他輕歎一聲:“那也不必深更半夜來此候着。”
“師父不是去閉關了嗎?”
“臨時想起一些事情要處理,沒注意時間,剛準備去。”少年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衣襟處,江熠還是不習慣,“站好。”
季照安松手站好了,逆着光擡頭瞧江熠,皺眉道:“這麼急嗎?師父都還沒見見弟子。”
江熠道:“閉關後見也是一樣,為師還想着或能直接看到你築基。”
說到修煉,季照安垂下了頭:“對不起師父,是我的問題。”
江熠看着那顆沮喪的腦袋,沉寂片刻後還是出言道:“不是你的問題,是師父能力不夠。”
整個永滄大陸,沒幾個人敢說江熠的能力不夠,但他卻為了安慰自己十年都不能築基的徒弟,說自己能力不夠。
季照安驟然濕了眼眶。
江熠又道:“但照安,你要在加冠前結丹,無論如何。”
江熠說這句話時語氣微沉,甚至透出了威壓,渡劫初期的威壓不是煉氣能承受的,季照安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呼吸驟緊膝蓋一軟,胸腔翻湧着徑直跪了下去。
江熠猛然回神,收攏了威壓接住人,季照安下意識地伸手扣在他腰側,指腹用力之下抓出了血水。
江熠眉頭都沒皺一下,扶起季照安時用靈力在他周身走了一遭,将斷裂的經脈接好。
“抱歉,是為師失了分寸。”
太脆弱了。
不僅江熠在這麼想,季照安也如此想。
他喉間血氣彌漫,渾身的冷汗浸濕了衣衫,卻沒有劫後餘生的欣喜,和師父如隔天塹的距離深深壓在他心頭。這是他第一次直面師父的威壓,一息不到。
……真差點給他揚了。
季照安收回手搖頭,勉力支撐着還在發軟的雙膝,卻忽然聞到了血腥味。
他遲鈍地感受到指尖的黏膩,視線頓在了江熠腰際,那裡,渾濁的深色已經暈染了半邊衣擺。
“師父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