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自然是沒說什麼的,江熠淡淡掃了一眼它身上的紗布,道:“鱗片被拔了?”
季照安捏捏蛇頭沒忍住笑起來,算是默認:“師父,還能長出來嗎?”
小蛇驚懼之下又被季照安這一笑刺激到,張嘴想咬個誰撒氣,可偏偏誰都不敢咬,梗了一瞬竟是直接氣昏了過去。
季照安嘶一聲,将癱軟的小蛇拎起來放進手心裡戳戳:“撐死了?”又趕緊送到江熠眼前,焦急道,“師父你快看看,我好不容易收的呢。”
江熠不是很想接,用神識掃了一眼:“無礙,睡了而已。取山澗水來養着,丹藥别給吃太多,半數磨成粉藥浴,每日早晚各半個時辰,一月能長好。”
這可比季照安預計的時間短太多,他歡天喜地應了就要走,被江熠叫住:“突破後可有哪裡不适?”
季照安疑惑地扭了扭脖子,又四處伸了下胳膊腿,搖頭道:“沒有,幻境裡的酸疼都消散了。”
“嗯。”江熠淡聲道,“若有任何不适,及時來找我。”
季照安點頭,走出兩步又折返回來:“對了師父,它還沒有名字呢,我也取不好,師父幫我取一個吧?”
江熠愣了一下,想要拒絕,季照安在他身側蹲下,拎着小蛇的頭蹭了蹭他的手:“它摸着很舒服的師父,還有點可憐,出生連父母都沒見過,朋友也沒有,就被我和杜興拔了鱗片變成這樣,我收它也沒想過要它幹什麼,不知道給它取什麼名字好,師父随便給一個吧,它肯定高興。”
“……”江熠伸指推開軟趴趴的蛇頭道,“藍栖紅腹靈蛇,劇毒,性溫,稀少,先天開智,破殼即築基,對靈氣敏感度極高,化神後可範圍内驅使魔氣,唯一一種能靈氣魔氣共修的靈獸,主靈氣,因此它喜歡的修煉之地,其下必有靈脈,有靈脈必有生路,可助你在任何絕路尋出一線生機。便是它死了,内丹也可煉制成能吸收靈氣的法器,鱗片亦能制成甲衣,祛毒防水火。”
季照安呆了一呆,雙瞳逐漸溢出光彩,無比欽慕道:“師父,你什麼都知道!”
江熠歎一口氣:“記住了?”
季照安猛猛點頭:“記住了!師父快給它取個名字吧。”
江熠垂眸,看着少年愛不釋手一直揉搓的蛇頭,道:“藍栖紅腹靈蛇誕生不易,幼體藏身之術拙劣,極易被捕食,你收下它能給它一個庇護之所,于它,是喜至慶來,永永其祥;于你,是長歌有和,獨行有燈。你與它緣分相合,既如此……”
在季照安期待的目光中,江熠話音一轉:“便叫沉川。”
季照安一噎:“啊?”
江熠面無表情:“你收它是征服欲作祟,它跟你是貪生怕死,為師并無其他期望,隻望你們日後沉穩一些。”
季照安心虛地垂下眼簾,乖巧道:“聽師父的,就叫沉川。”
他蹲了一會兒,又不想走了,幹脆坐下,把玩着小蛇問江熠:“那師父,我的名字有什麼寓意嗎?”
大多師長收徒都會給徒弟賜字,季照安卻一直沒有字,他早就想問,但從來沒有時間和機會問過,幹脆趁着這次一并問問江熠為什麼不給他取字。
江熠頓了一下,道:“為師收下你時你年紀尚小,宗門亦不安穩,并未舉辦拜師大典,便也沒有給你取字,隻給你添了個‘安’字,季照乃你父母所取,為師亦不知其中寓意。”
季照安“啊”了一聲:“師父是希望我平安順遂嗎?”
江熠沒有強加其他寓意哄徒弟的意思:“是。”
季照安托腮憂愁道:“那我肯定從小就不聰明,師父都不指望我傳承發揚師道。”
江熠淡聲道:“大道萬千,各人有各道,我自不求你定要傳承我的道。修行重在進益之心,信你所求道,于其上精進,艱不止,難不停,迷不亂,惑不改,在心,是道,并無三六九等。他人所修非你所适,所謂道,要你自己選定才好。”
季照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認真問道:“那師父,我什麼時候可以定道心?”
江熠:“結丹前。”
季照安:“師父修的是什麼道?好像沒人知道師父修的是什麼。”
江熠側首,對上少年真摯好奇的目光,擡手抹掉他眉心被小蛇蹭上的丹藥殘渣:“我所為,即是我的道。”
江熠的手滑下,帶過的微風刮過眼睫,泛起細微的麻癢,季照安眨了眨眼。
沒聽懂。
江熠看着那雙清澈茫然的眼瞳,心下了然,收回視線道:“宗門大比在即,你雖已拜師,亦可上場比試比試,大比前,每日卯時進幻境兩個時辰,其餘時間你自行安排,五日後上交罰抄。”
“弟子知道……”季照安頭點一半,猛地意識到江熠說的是什麼,抓住他的袖子睜大了眼,“師父是不是說錯了,五日後?!”
江熠擡手,一陣風将季照安連人帶蛇卷出門外,清晰又冷漠地重複了一遍:“五日後。”
***
杜興遲遲約不到季照安見面,他藏不住事,好不容易守到三天後江熠去順靈峰,壯着膽子找來了平遂峰。
季照安頭都沒擡,筆下不停,墨都恨不能直接磨一缸:“沉川在那邊藥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