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并未在意過,原來師父的相貌也是極好的,是他見過的所有人都比不上的。
他忽然記起夢裡,他躺在江熠腿上,江熠垂眸看他時的樣子。月光幾束落在床榻邊,窗棂顫動,嗚聲陣陣,他仰着臉撞進江熠的眼瞳,周遭刹那俱靜。
即便不願,江熠看向他的神色也是平靜的,骨相清逸的青年沉在深夜中,周身幹淨冷冽,眉目岑寂,倏忽恍如仙客落塵,一人壓過風呼山嘯。
無論何時,季照安總會不自覺地在江熠身邊放松下來,似乎師父在身邊,他就能被密不透風地保護起來,任何微風細雨都吹不進來。
季照安眼底倒映的火光都在跳躍,他愉悅地喊:“師父。”
江熠眼都沒動:“嗯?”
季照安笑嘻嘻道:“師父,你真好。”
江熠擡眼,方才還在不情不願各種别扭,這會兒又亮着眼睛說師父好,明明都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問這些……果然是這個年紀莫名其妙的少年。
江熠擡起另一隻手扣上季照安後頸:“近些。”
季照安依言走近,眨了下眼:“師父,要我做……”
江熠指腹下壓,靈力果斷竄進季照安體内,季照安猝然瞪大眼,話還沒說完兩眼一黑栽進了江熠懷裡。
江熠接住他,靈力分成兩股,一股遊進他的丹田,一股進入他的識海,半晌才收回手。
季照安醒來時,發覺自己是躺在江熠房中,他一把掀開被子下床穿靴子:“師父?”
他剛繞過屏風,房門被推開,江熠走進:“醒了就回去吧。”
季照安摸摸後脖頸,再看江熠莫名覺得涼飕飕的,但還是乖巧問道:“師父為什麼要打暈我?”
江熠掃了一眼他揉捏後頸的手,道:“你剛斬斷一根靈根,查探丹田會疼,讓你睡一覺。”
季照安放下手嘿嘿笑起來:“其實不用的師父,那點疼我還是能忍住的。”
江熠沒說話,淡淡看他。
季照安在那平靜的神色中幻視自己早上扒在江熠身上哭嚎着喊疼,當場紅了臉,支支吾吾往外繞:“弟子、太晚了、弟子不打擾師父休息,弟子回去……”
“照安。”
剛跨出門檻的季照安猛地刹住,轉身眨了下眼:“師父還有事嗎?”
江熠看着他:“你十歲那年發過一場高熱,十分兇險,好在熬了過來,雖然神智未有損傷,但也将十歲之前的事忘了幹淨。你今日所夢,皆是你十歲前經曆的事,你說的不錯,為師最初并未想着收你為徒,但你記住,為師的意志不會為任何人改變,我若不想收你,你再如何強求也是強求不來的。”
季照安愣住。
江熠道:“我既收下你,一日也罷萬年也好,你都是我的徒弟,不會不要你。往事好壞皆是已散煙雲,勿要困囿其中。”
季照安呆愣半晌才猛點頭,好奇又激動道:“那我為什麼還能想起來?我以後能全部想起來嗎?”
江熠看了他少頃,道:“或許可以。應當與你境界突破有關,想來是那場高熱影響了你的識海,間接斷了記憶。隻是先前你的識海太小,我們也沒能發現什麼,雖說是好事一件,也切不可因此貪功冒進。”
季照安應着,猶豫不決地看着江熠。
“想說什麼?”江熠問。
季照安見江熠眉眼松緩,湊過去抓住了他的袖子:“師父,我小時候有好好孝敬您嗎?”
江熠垂眸看他:“有。”
季照安松一口氣,笑起來:“那就好,看來其他時候也沒有夢裡那麼混賬,總叫師父頭疼。”
江熠嗯了一聲:“回去休息,罰抄既已寫完,明日開始破幻境,宗門大比前破十個幻境。”
季照安渾身一僵,或許是上午和夢境中江熠對他的容忍實在突出,他嘗到過甜頭,張嘴就讨饒:“少兩個可……”
“十一。”江熠語氣無波無瀾。
季照安一個激靈,撒手行禮就走:“師父早些歇息,弟子告退。”
江熠應過,擡手關門,那邊季照安忽然一拍腦袋去而複返:“師父……”
季照安想攔門,急哄哄的忘了還有門檻,誇擦一下絆個跟頭直接用腦袋撞開了門,差點結結實實給江熠磕一個。
一隻手及時伸過來托住他的手肘,江熠皺眉道:“還有何事?”
季照安嘿嘿笑着起身,眼前還在暈眩,他忍着想揉腦門的沖動,往屏風後面指了指:“長命鎖還沒拿。”
江熠沉默一瞬,從他衣襟中勾出個東西,又放下。
季照安垂頭:“……”
季照安幹笑離開。
江熠面無表情合上門,決定考慮要不要再加兩個幻境。